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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嘉恩斯贝河北岸的王都主体城区,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从最西端顺流东下,依次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
兰卡斯特的宅邸就坐落在上城区。
那里是王宫的所在,也是众多贵族的聚居之地,其中不乏与王宫同一时期修起的建筑物,那是属于有着悠久历史的贵族府邸。
只是对于挣扎在上城区边缘的后来者而言,这些身份显贵的邻居大都高不可攀,远没有中心区甚至下城区那些俗气的商人那么好打交道,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
在八年前的悲剧发生后,兰卡斯特一家对此感受尤为深刻。
有时候,夏尔看着自家因为日久失修,渐呈破败之相的宅邸,会忍不住自嘲为住在上城区的贫民。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父母的亲故旧友施以援手,大概两姐弟在成年之前,便会一贫如洗,最终失去在王都的立足之地。
只是家再旧再破,依然是自己的家,是充满了无数珍贵回忆的地方,无可替代。
当视线中出现自家斑驳的外墙时,夏尔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仿佛这段时间经受的种种磨难,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此时,外围花园的铁门已经张开怀抱。
拱形的门梁上垂下一根细绳,末端是一盏旧式的镂花灯罩,没有水晶或玻璃,更没有燃气,只有一根普普通通的蜡烛在安静地燃烧。
烛光暖黄,不甚明亮,却足以照耀一个翘首以盼的身影。
那是一身被补丁犁遍的燕尾服,很旧却也很整洁,似乎沧海桑田的变迁,也无法抹平潜藏其中的根骨。
“厉安,你在这等很久了吧?”
看着独自守候在门前的佝偻的身影,夏尔蓦然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老管家服侍了兰卡斯特家两代人,即便子爵夫妇失踪后,家里生活日益拮据,仆人们纷纷离去,他依然坚持在此处宅邸,把两姐弟抚养成人。如今在两人心目中,早已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听说少爷今天要回来,就忍不住出来看看。”老管家微笑着,小小翼翼地提起烛台,为夏尔照亮前路。
“人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固执,还望少爷勿要见怪。”
“怎么会。”看着那张满布岁月痕迹的慈祥脸庞,夏尔有些不忍,故作不满道:“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没想到斯嘉丽提前告诉你了。”
“与小姐无关,是老奴自己瞎猜的。”老管家摇头道,“小姐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一直在书房里待到现在。老奴不便叨扰,只好自己胡思乱想了。”
“下午就回来了?”
在后备战术支援部报道以后,夏尔曾经去找过斯嘉丽,却被副官小姐告知已经离开。
他当时以为斯嘉丽是去忙活画廊的生意,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回家了。
不会还在生气吧……
想起白天的情形,夏尔顿时感到心虚,连忙向老管家问道:“她回来以后有说什么吗?”
“小姐什么也没说。”
“呃,是在生气的样子?”
“最近段时间,小姐的心情的确不太好。”
夏尔想起今天听到的那个糟糕的消息。
“我听隔壁家的次子说,斯嘉丽已经答应了他大哥的求婚,不会是真的吧?”
问完,夏尔忐忑地等待着老管家的回复。
这时候,两人正好走到门廊上,老管家自顾自地把烛台挂到门柱上,又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把夏尔迎了进去。做完这一些列动作以后,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原先的话题,却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避而不谈。
就在夏尔有些纳闷之际,老管家突然转过身来,低声问道:“少爷,您用过晚餐了吗?”
……
自从斯嘉丽从画廊赚到第一桶金开始,兰卡斯特家的日子便不再像早些年那般紧紧巴巴,甚至还有余裕,可以对房子的内部进行小范围的保养。
其中除了三人的卧室以外,就数书房得到维护的次数最多,那里曾经是子爵夫妇家里办公的地方,也是斯嘉丽在家最喜欢待的地方。
基于对父母的怀念,夏尔也很喜欢这间书房。他想起过去的一些时候,两人会在书房里待上一整天,不吃不喝,只是为了翻阅父母留下的笔记与书信而已,竟也乐此不疲。
“平时总是在叨叨贵族女人要注重保养,结果连晚餐也没吃,真是的……”
手里捧着厉安备好的食盘,夏尔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着。
然而,当看到伏在书案上的那个身影时,原本打算责备的话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幸好星月的光辉尚可照人。
只是从窗外灌入的夜风,终究带着些凉意。
他放下手中的食盘,给烛台换上新的蜡烛,又走到洞开的窗前。
那里是二层视野最开阔的一处,下方便是宅邸正前方的大门。
“睡觉不关窗,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真是的……”
在木窗“吱呀”一声合上的瞬间,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正要回过身来,一双手已经先一步穿过从肋下穿过,从后方紧紧搂住了他。
听着耳边轻微的呼吸声,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暖意,他莫名地感到安心,渐渐沉溺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进门前想说的那些话。
只是,这个时候,还是应该要说些什么的。
他便开口道:“一开始不想你担心,就没写信。”
这是事实。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再想写信,却没有机会了。”
这也是事实。
但是,他知道道歉这件事,只有事实是不够的,因为身后的人毫无动静。
深吸了一口气,他说道:“当然,最主要原因是,我害怕看到你失望的样子。”
依旧沉默,但是环抱胸前的手臂明显紧了几分。
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那些自以为稳妥的做法,太过想当然了。
或许应该更诚挚地向她道歉?
然而已经造成的事实,紧紧是道歉就能弥补的吗?
她还会原谅我吗?
就在他思绪越来越纷乱之际,背后终于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音。
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带着哭腔,脆弱得让他心疼,却在一瞬间,终结了他此前所有的胡思乱想。
“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