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在问他怎么来了这里。言下之意,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滕越半身发僵。
她的问题他没法回答,他甚至想要叫她一声,都不知怎么叫出口。
他只看到满地浸透鲜血的白布,和她苍白近霜的脸色。
反而她似乎察觉了他的僵硬,撑着重伤的身子同他轻声道。
“我没事,但这田庄还没来得及修缮,到处乱糟糟的。将军先去外间坐等一会,我这边快弄完了。”
可她刚多说了两句话,腰间突然溢出大片的血来。
“坏了!”医女大惊。
秀娘也惊叫起来,“呀,姑娘快别动!”
郎中再顾不得许多,连忙递了止血药进来,“快把药用上,先把血止住!”
三人围着她忙做一团,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似乎是连撑起身子的力气多没有了。
她总算无暇再顾及他,也不再跟他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闭着眼睛做最后的支撑。
他在秀娘转身端水过来的时候,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肩膀细瘦,就在他一掌之间。
许是令她完全不熟悉的力道,她睁开眼睛看过来,又在看到他的瞬间身形微顿。
“你别动,”滕越不得不开口,“先让他们把你腰间的木刺拔出来。”
他说完,侧过身来,让她整个人都倚在他的怀中。
他想给她一些不必独自支撑的力道,就一些而已。
但这样的姿势,她更加不适应,他能感觉得到她身形在发僵,可滕越揽着她的手不能松下半分。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慢慢将这个他先前毫不熟悉的妻子,一点一点重新看进自己眼里——
她生着一双非是那么细长的小柳叶眉,柳叶眉下眼眸清亮,鼻梁小巧秀直,唇色平日里算得红润,并非是此刻的淡白。
而她心如明镜,行事胆大机敏。
从最开始,她就警惕地闻到了危险的到来,即便被赶到乡下,也找周太太,找孙巡检,做了许多应对之策。
彼时,她短暂逃脱后,坐在路边的林中等待。
他从那打马经过,还在曾稍作停歇。
可她既没有上前“耽搁”他,亦没有让人告诉他,她就在那里。
她把自己当成一个与他全然不相识的路人,没有打扰,静静坐在林中,默默看着他在她面前,出现又离去。
此刻,滕越看着她原本红润白皙的脸上,经过一夜的林中奔走,横七竖八地划了好几处伤痕,脸色的煞白衬得伤处血色深沉。
那晚土匪还是把她抓上了山,还要用她们姑侄,来换他手上另外十几个土匪。
但她没有等他换人,也没有等他杀上匪山,来搭救她们。
是不是因为在她眼里,她与玲琅都是与他不相干的人,是外人,是不值得用两命换取十几个土匪之命的纯粹路人?
路人……是他先把她当路人的。
那日在路上相遇,是他当即就打马离了去。
滕越已不能追回自己的所为,他只能低头细细看着她,看到她双目紧紧闭起,额边细汗点点外溢。
而此时医女手下一动,将木刺最后的部分,倏然从她腰间拔了下来。
疼痛令她身子不禁一颤。
他紧握着她的肩膀,撑住她的身子。
但他感觉得到她精力稀薄到,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可她还在努力撑着。
滕越细细看着她的脸色,而秀娘不住抹泪,同医女道。
“麻烦您多用些止血药,我们姑娘真的流了太多血了,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呢......”
是啊,人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滕越已经吩咐了人再去寻药来,止血的补血的,但看着她眼下的情形,他不由地开口低声叫了她。
“蕴娘,若是太痛就不要再撑了。”
或许松下精神昏迷过去,反而能好受一些。
但他突然叫了她的闺名,她略感意外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里好似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暗含,他分辨不清,可她已收回了目光。
“多谢将军,我还好,还不至于此。”
男人抿了抿唇,这个回答他竟毫不意外。
他不禁地更握紧了她的肩臂。
相比他曾以为的惫懒怠惰、心思绕弯的人,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
一个没有富足的家世支撑,甚至一穷二白、捉襟见肘,连爹娘兄弟都没有,还要拖着一大家子过活的人。
他有些不能想象,在来到西安之前,她挑着这个家,过得都是怎样的日子?
可就是这样的她,他们来来回回,只叫她姓邓的乡下女。
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可以让她替人背罪,也可以想撵就把她撵走。
可旁人都是外人,而他,却是她结发相守的夫君。
第17章
约莫过了一刻钟,医女终于彻底处理完了她的伤口。
她虽然唇色已经白到毫无血色,但还在勉力撑着。
滕越立时询问了郎中和医女。
郎中道,“回将军,夫人眼下是无事了,但若想要伤势好转的快一些,同官县药铺里面买的那些,恐怕效用寻常,最好去往西安府买些好的来用。”
“若是眼下去往西安,内子伤处受得住吗?”他又问。
郎中回应,“如果将军能寻来那驾马车平稳的,又小心护着夫人,去西安府里看伤,那是再好不过了。”
滕越连声道好,这就要去吩咐人。
可邓如蕴却摇了头,连忙说不用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木刺拔了,血止住了,往后慢慢养着也就是了,左不过多养些时间。
但她是拿着林老夫人的钱,离开西安府去的。
她离开西安府来到田庄上,不光是给杨尤绫顶了罪名,也是就此和滕越隔开的意思。但满打满算五天都不到,竟就这样回去,算是怎么一回事?
钱拿了,没有不把事情给人家办妥的道理。
邓如蕴摇了头,“将军不用麻烦了,伤处都已处理好了,不必再费周折。”
“可是同官县里医药欠缺,西安府里的更好。跟我回去好吗?”他不禁软了声音,低头到她身旁。
他这般说话,郎中夫妻连忙退出了房去。
他靠来距离太近,邓如蕴不适应,呼吸之间与他隐隐交错,更让她不习惯。
她不由地想向旁边退开些许,她稍有些要动意思,他就立时叫住了她。
“你别动。”他似比她还紧张,又垂下眼帘,“我退开就是。”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只是看向她的眸光近乎请求。
“你流了太多血,我们回去找名医看一下,才更稳妥。”
他再次问来,还是想让她跟他走。
可是邓如蕴只是他的契妻而已,又不是真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