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老夫人抿唇没有回答。杨二夫人倒也没有立刻出口。
但董奶娘和她身边的章家姑娘却在这无声的回答里,明了了邓如蕴的身份。
原来是滕家花钱找来的那契妻。
两人的目光不由狐疑地落在邓如蕴身上。
西斜的日头把大雁塔的大片阴影投在寺院之中,暗影里有说不出的低压窘迫之感。
邓如蕴只是想来寻杨二夫人回去救人,再没想过要来破坏滕越和章姑娘的好事,甚至根本也没准备出现在人家面前。
谁料这阴差阳错地,竟然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她不得不上前跟林老夫人行礼解释。
“我只是来寻二夫人的,没有旁的意思。”
她暗叹一气,随着阴凉里吹来的风,垂了眼眸。
“您不用担心,我这就走。”
林老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和自家这位表妹私下还有事情,眼下听见她这话,不知怎么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抿唇没有言语。
虽然林老夫人没说什么,但邓如蕴也真是给自己分辨不清。
若是她此刻把杨大姑娘快要身死的消息说了,这般消息之下,谁人还有心思再游寺登塔?
这次相见可真就让她搅合了。
她搅合了人家的好事,难不成真的想要抢人家夫君?
邓如蕴心下暗暗嗤笑,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谁。
事情糟乱成了一团,但她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说,反倒是章四姑娘却先开了口。
她微微笑着叫了林老夫人一声,“老夫人您看,既然这位......姑娘是来寻舅母有私事,那咱们不若往旁处走走,留她与舅母说话吧。”
这话出口,邓如蕴抬头向她看了过去。
而她说着,引了林老夫人往旁处走。
林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回头又看了邓如蕴一眼。她看见邓如蕴这打扮,虽然对她出现在这里,还“冲撞”了章贞慧甚是惊疑,但不由就觉得她可能真有什么紧要之事,不然以她的性子,怎么会来呢?
但当着章贞慧的面,林老夫人也不好再问,只没有多言地转身离了去。
邓如蕴话没说清,但事情到没完全弄乱,还是多亏了那章四姑娘......
大慈恩寺的大雄宝殿里,佛祖慈悲地俯瞰众生,但邓如蕴只觉众生之间满是滑稽世事,佛祖这样一眼看过来,真的不会笑出声吗?
她管不了这许多了,好在滕越似乎还没到,事情在弄糟的边缘又溜了回去。
倒是杨二夫人反复回忆着她刚才那句话,眼见人都走了,急急向她问了过来。
“你方才是不是说,王府里死人了,是谁要死了?”
不安在她的眼皮之上如跗骨之蛆,不断地揪打这她的眼皮反复跳动。
邓如蕴再没闲心同她斗气,直言。
“是你家大姑娘,她被人打得落了胎,大出血四天,你这做娘的再不会去,就只能见到她冰冷的尸身!”
这话一出口,只见杨二夫人脸色倏然白了起来,再没方才要对她喊打的气魄,呆愣着抖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邓如蕴气笑了一声。
“怎么害怕了?不骂我了?”
杨二夫人哪还敢再骂她一句?
她蓦然想起了自己这几日都没见到大女儿了,从花宴之后,她就想要问问女儿到底是不是怀了身孕,但先是没问出话来,接着再打发人上王府的门,也没能见到人。
那到底是王府,岂是她说去就去的地方?她只能照着同林表姐商量好的,带着外甥女来了大慈恩寺,同滕越见面,还想着顺便给女儿在佛前求一枚平安符。
“你说的是真的?她真怀孕了,又落胎了,还大出血?为什么王府不救她?她怎么没往家里报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一口气问了过来,问题太多,邓如蕴一瞪眼止了她。
“我哪有时间同你解释这么多?你先跟我回西安,路上再说!”
她扯了杨二夫人的手臂,拉着她急着往外而去。
杨二夫人只听这话,哪里敢质疑她,慌乱地跟着她往山门外去,但还是不住问她。
“你、你没骗我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如蕴见她还愿意跑着跟上来,正要跟她细说两句,然而到了山门跟前,一阵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在了耳边。
她们刚走到山门边,就见到有人纵马而来。
他正穿着她给他挑拣的、一身万字不断头铜绿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碧玉带,头戴银色发冠,这身衣衫衬得他贵气逼人,行人从旁路过,无不转头向他打量过去。
引得这么许多人看过来,他反而脸色略略有些尴尬,大步往山门里走来。
杨二夫人盼了他许久了,先前左盼右盼他不来,只怕他被他那小契妻设法拦住了,今次与外甥女的相看不能成行,心里还嘀咕了姓邓的丫头好几句。
眼下滕越终于是抽时间赶到了,可状况已然变了一变。
杨二夫人脑子全然转不过来了,见滕越一眼向她看过来,脑袋懵了一下。
还是滕越先问了过来,“表姨母?您在山门口做什么?”
杨二夫人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她身边的他那契妻。
然而她一回头,却发现自己身边空着。
邓如蕴根本不在她身边。
杨二夫人还以为自己晃了眼,连着往后面身边看了两眼,都没看到邓如蕴一片影子。
她愣住,滕越则皱了眉。
“您在找谁?”
风夹着从石板缝里钻出来的傍晚的凉气,扫荡在杨二夫人脚边,她顺着风,在墙下郁郁葱葱的树丛里看到了一片衣摆。
但风一吹,那片衣摆隐在沙沙作响的树叶之间,也看不清了。
在滕越看过来的上一息,她就躲起来了。
不必谁撵她,也不必谁拉扯,就这么主动地藏了起来。
她恪守着契约,就做这个不该发出任何动静的契妻......
杨二夫人怔忪,顿了一息,才跟滕越缓缓摇了摇头。
“没谁......你母亲在寺里等你,我有事先走了。”
滕越并不欲同这位表姨母多言,闻言点头告辞大步离去。
他走开了去,杨二夫人才看见打扮成小厮的姑娘,从树林里侧身出来。她低头轻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尘,抖落掉袖子上的落叶。
她低着头,杨二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轻声道了一句。
“快走吧,别再耽搁了。”
说完,她转头快步出了大慈恩寺的山门,再多停留一息的意思都没有。
杨二夫人愣着,追着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可也莫名地回头看向走入寺中的滕越。
窄窄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