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师塔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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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熙的阳光透过珐琅质地的窗户，在法师塔的大图书室地上投出斑斓的光影，这对常年悬浮在亚空间缝隙中汲取奥法能量的法师塔而言可不多见。

勤劳的飞行扫把和浮空水盆们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在大图书室层层叠叠的书架和藏书中穿梭不息，只有到达大图书室中心的区域才轻手轻脚（如果它们有的话）地收敛了速度，连一向横冲直撞的奥法速干拖把都低着头，生怕把那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小祖宗给吵醒了。

大图书室中心是一张足有三人宽的黑胡桃木书桌，通体篆刻着繁复的符文刻印，偶尔流转过一阵幽蓝色的光芒，让人不由感到万念清净、神清气爽；可如今上面除了摆放着散乱的魔法笔记、炼金材料、装置套装外还有一只像八爪鱼一样趴在上面的小法师，看来这清心凝神的作用在小法师身上，只是让他睡得更香甜了几分罢了。

小法师穿着一件明显过大的红色法袍，遍布烫金条纹的下摆一直垂到地板上，但从法袍的虚实来看，怕这小法师还没有这书桌高，兜帽并没有罩上，一头软蓬蓬的金发，十一二岁的小脸还没长开，略略有些婴儿肥，肉乎乎的小手在嘴里吮着，晶晶亮的口水一路蜿蜒直趟到书桌的那一头去了，小法师偶尔偏头，一个五颜六色的鼻涕泡便在其中蕴含的魔法力量的作用下缓缓升空，化成喷火的恶龙，和上一批升空的“英勇的骑士”、“温柔的少女”演起了一场好戏。

“苏伦，来我这一趟。”桌上的魔能传音机蓦然响了起来。

小苏伦肉肉的鼻翼扇了扇，小脸一下皱了起来，眼睛都还没全睁开，右手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抄出一根黝黑的短杖，电光石火地在面前连续戳出去十几次。

“变态雷老头，有这么虐待学徒的吗？不就是古代语成绩差了一点吗？至于让我抄一晚上古代文献吗！！！”苏伦缓缓睁开眼睛，碧蓝色的瞳子犹如希拉斯海岸边湛湛的海波，他鼓起腮帮子，小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可却目光凛凛地看着自己法杖那明显被人为削尖的杖头，不一会小苏伦便露出了痴痴地笑容。

好在再怎么幻想自己用一套漂亮利索的除魔杖法消灭了大魔王雷克斯，成为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小苏伦作为一名法师的时间感好歹没有下线，旋即走上一边的传送台上。

在光芒的那一头，是法师塔的顶层“知识之巅”，命名来自于七百年前那位伟大的奥术师“逆溯万法根源之流”的圣安东尼奥斯，传说大奥术师登顶至圣领域时，在拉比西亚大陆极北的最高峰卡卡斯特朗峰上渺望大地，说：“我们法师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所取得的一切力量，不过是登顶知识之巅这一终极目标的附赠品罢了。”而后，知识之巅也就作为法师塔标配的顶层观景室的标准名称，代代流传沿用了下来。

知识之巅是一名大法师进行冥想和与重要客人会谈的极重要的场所，雷克斯大法师的知识之巅的大门便全部由瑟银打造，两旁随侍着同样材质制作的魔像，瑟银是强厌魔金属，天生排斥大部分魔力的传导，大法师以此铸门，没有长期的法力积累，使得魔力质变的法师是难以敲响的，大法师还一度得意地向苏伦炫耀道“古语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嘛”，苏伦当时腹诽道“十几年来，除了被切成片的实验材料，也没见过几个正常人来和你这个脾气古板的臭老头谈笑嘛”。

魔像见苏伦，宝石镶嵌的眼部闪过一道红光，扫描了苏伦的魔法印记之后，微微侧身，准备为苏伦开门。

“不用了。”小法师抽出法杖“这次我自己来。”

涓涓细流一般的魔力汇聚在手中的魔杖上，他低低地吟唱了一句。

“流淌，奔行，凡世一切流动均化为利刃。”

佶屈聱牙的古代魔法语回荡，风蓦然奔淌了起来，欢笑着、愤怒着、悲伤着的风回旋在苏伦的杖头。苏伦举起法杖，脸色没有了之前的轻松，第一次在雷老头面前耍弄戏法，总归要用些心思。

苏伦一挥法杖，气流顿时崩击空气，形成一道压缩的风刃直斩向瑟银大门，大门蓦然散发出一股晦涩的气息，约束风刃的魔力顿时摇摇欲坠，苏伦这边都感到自己引导魔法的通道都变得极其狭窄，这样下去很快法术就会失去自己的控制，在瑟银面前炸成一股散乱的魔力了。

“还不够啊！”小法师心道“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艺了。”

小苏伦海波一样碧蓝色的瞳子蓦然明亮起来，“Ernest”血脉中，一段符文熠熠生辉。

法杖上紊乱的魔力顿时收束，那明亮的蓝光甚至从魔杖上萦绕的魔力上绽放开来，风刃顿时凝实，穿过瑟银的限魔区域后，虽然仅仅只剩下基本的轮廓，在大门上叮出不比蚊子叫大的一声，但却着着实实把门敲响了。

大门悄无声息地向两边开扇，苏伦收起法杖，整理法袍，走进了知识之巅。

大陆盗贼协会在荒芜历882年出版的《怎样与你的法师朋友好好相处》一书中提到，知识之巅是一名法师财力与奥法技巧的综合体现，此言不虚，也难怪作者在次年在友好造访一位传奇法师的法师塔时被三道高级法术陷阱击中，化为了一滩粘稠的不明液体。

苏伦脚踏着虚幻的星空，垂下头，右手食指指尖溢出的魔力在胸前划了一个月亮的符文。

“都快睡到中午了，还用清晨的月光礼吗？”背手立在巨大落地窗前的黑袍老人缓缓转过头来，长袍上繁星与月亮的纹路隐隐闪光，一头银光熠烁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苏伦尴尬地笑了笑，以他跳脱的性子罕见的没有接话。

老人迈着一丝不苟的步伐走到书桌前坐下，活化茶杯忙不迭谄媚地迎上去，大法师喝了口茶开口：“不过之前的吟咏里发音语调都没问题，这手超魔技巧也还过得去，也就算了，先圣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苏伦松了口气，心说这好歹算是低空飘过了不是，总归免了重修课程还得罚抄圣人训言五十遍要命了。

大法师看着苏伦，严肃的眉目里隐隐透出一丝柔和：“苏伦，大试炼要开始了。”

“哈？”

大法师伸出手，在虚空中一点，一圈圈涟漪随之漾了出去，苏伦只见眼前的壁炉、桌椅、窗户都慢慢淡去，师徒俩仿佛站在云上，艳阳当空，往下则是牧塞公国南部森林的景象。

苏伦刚想说些什么，大法师则一摆手，示意他安静，随之，苏伦蓦然感到胸口似乎被万斤巨石压住一般，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心跳仿佛是擂动的战鼓一般在耳膜边炸响。

此时，不知离法师塔多远的地方，一柱璀璨的金光冲天而起，足有百丈粗细，上连天穹，支撑天地。

十六年一次的大试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