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彦亭神情有些怪异,郭思惠急着进去,又说道:“你不是说哪天让姐夫来挑马驹吗,走我们去马厩吧!”
郭彦亭便没说什么,带着魏祁一道去马厩。
郭家做漕运总督,与魏家一样也是以武功起家,家里人喜欢马,所以专门在城外置了片草场,养了几十匹好马,就连魏祁那匹健硕的风雷,也是郭彦亭替他挑选的名种,他要马,自然是找郭彦亭。
进了马厩,魏祁见了那三匹小马驹,两匹是红马银鬃,一匹红马红鬃,白额白蹄的,在三匹马中最好看,性情温驯中带着桀骜,体型偏小但养得油光水滑,已有六个月大,离乳完全没有问题,魏祁挑中了。
郭彦亭听说郭思惠还要给张氏带云肩,就让她回了房中,等她离开,和魏祁道:“你怎么回事,她不懂事,跑你家去,你也不说避着点,当不知道,还送她回来。”
魏祁明知故问,“我是姐夫,是兄长,送她回来怎么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咱们两家的娘一门心思要把思惠许给你,现在这样,被你夫人知道了只怕要多想。”
魏祁轻哼一声,自嘲道:“这你倒放心,她才不会多想,我就是在这里过两夜不回家去她也不会在意。”
郭彦亭一动不动看着他:“不对劲,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带着怨气呢?”
魏祁牵着马驹不回话,郭彦亭问:“该不会是你与弟妹吵架了吧?”
“自然没有,思惠要我来牵马驹,我正好闲着就来了,你倒是过分谨慎。”魏祁说。
他说得淡然,郭彦亭不疑有它,回道:“后面我将此事告诉我母亲,我母亲定要训她,不管弟妹心里怎么想,你回去要好好解释,思惠胡闹,别弄得你们夫妇不和。”
没一会儿郭夫人派人来留饭,魏祁婉拒,没在郭家多待就回程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今日这行为实在过于幼稚。
郭彦亭一开始就觉得妹妹去国公府不妥,二妹不一定没想到,他母亲也不一定没想到,宋胭更加能感觉到被冒犯。
这个关头,他与郭思惠过分亲近,便是火上浇油,落井下石。
她该多难过呢?
母亲和妹妹对她有偏见,只有自己是她的依仗和倚靠,怎么能和别人一起气她?
越想,他便越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不可原谅。
他立刻扔下身后的仆从,连马驹都扔给护卫,快马加鞭往家中赶。
行至街头,见有个卖蜜饯的铺子,里面围着许多人,似乎生意红火,他便下马,进铺里去挑了几样蜜饯。
这铺里果然品种繁多,他不懂尝这蜜饯的口味,便买了她上次挑的冬瓜、桃子、李子三种,除此之外,又买了蜜饯海棠、蜜饯青梅、蜜饯金桔、蜜饯苹果和杏等等近十种,一起用纸包了重新回到马背上。
他想告诉她,那马驹是要给她的,养在马厩里,她可以时时去看看,给马驹取个名字,等后面马大一些,他就带她去骑马,正好马长大,她的骑术也熟练了。
回到家中,正见着家中下人送大夫出来,却是从东院这边侧门出,魏祁问那小厮谁病了,小厮回答,大夫来给五爷看伤,正好国公爷觉得腹胀气,便顺便请大夫看了看,大夫道没什么事,近几天吃些流食就好。
魏祁听了,转向去万寿堂看了祖父一眼,才回宋胭院中。
正值傍晚,宋胭与魏曦一起在房中用晚饭,见了他,宋胭平静道:“大爷回来了?以为你会在郭家用饭,就没等你。”
魏祁见她头发是新梳的,换了个发式,梳着繁复的圆月髻,从上午的金簪换成了现在的点翠步摇,额上戴着珍珠发箍,一颗红宝石坠在额间,身上衣服也是新换的,是一身大红色镶兔毛边的比甲,很是好看,比上午还娇艳夺目。
他以为的难过,倒是半点没见着。
心中不禁有些失落,觉得自己果真爱多想。
那想和她道歉,想哄她开心的急迫心思又淡了一些,他只随口“嗯”了一声,洗过手,同她们一起用饭。
第54章
没一会儿,宋胭和他道:“晚上我与三弟妹她们一起去逛逛灯会,带曦姐儿一起。”
魏祁抬起头来:“怎么突然要去灯会了?”
宋胭回道:“四弟妹邀请的,难得她主动说要出去玩,我同意了。”
魏曦也说:“四婶今天可好了,刚才还说要给我买个灯笼呢!”
秦氏娘家条件一般,老四也是温吞的性子,虽凭祖荫也在朝中为官,但没挣下多少俸禄,秦氏向来都很节俭,她突然爽快起来,魏曦便很意外,说给父亲听。
魏祁却从这三言两句中勾勒出事实的真相:一个平常不主动、不出风头的人怎么突然出风头了呢?背后攒局的人是四弟妹,还是五弟?
五弟会暗中给她送冰酪,会假公济私给她买孔明灯,当然也会默默策划让她去逛灯会。
他如何不记得,三年前她与五弟就是在元宵灯会上认识的?之后五弟就还了她灯笼,非她不娶。
他抬头看向宋胭:“曦姐儿去吧,你就别去了,祖父傍晚身子不适,你过去看看为好。”因为想起他们的过去,他连元宵灯会都讨厌起来。
听见这句话,宋胭因可以出去而雀跃的心情一下子被浇灭。
她心中极为不喜,但孝字当头,不好反抗,便忍耐着问:“祖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怎么没听说?”
“肠胃不好,胀气,才看了大夫。”魏祁说。
宋胭半晌默然,什么也没说。
他的态度是平淡的,一边说着,一边自顾用着自己的饭,并没有看她。
但她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不容质疑,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魏曦觉察到两人之间低压的氛围,不敢说话。
原本这几个月,她常与父亲一同用饭、谈话,父亲偶尔会问她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感悟,她觉得和父亲的距离近了好多,平时也敢多说几句闲话了,可现在,父亲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不苟言笑,说一不二。
剩下的饭,三人都不言语,待放碗,魏曦小心看看魏祁,又看看宋胭,欲言又止。
宋胭道:“你与三婶她们去玩吧,你手上有钱,见到喜欢的自己买,别让你四婶买。”
“好,我知道的,那……我去找三婶了?”
宋胭点头。
魏曦又瞥一眼魏祁,脚步轻慢地离开了,宋胭也没说什么,到梳妆桌前摘了那过于华丽的首饰,又换了身素色衣服,端了碗小厨房的山药粥,一声不吭往万寿堂去了。
就像个对东家不满,又无法反抗的伙计。
魏祁在房中长长叹了口气,看看自己之前放在桌上的蜜饯包,将它提了放进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狠狠关上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