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转生以来,缘风卿一直生活的谨慎小心,毕竟前世带给她的痛苦与仇恨太过深刻,使她这二十多年始终不曾忘记过当年发生的那些事,也心心念念想让自己尽快强大,然后回到仙域查清当年的事实真相,替父母亲族讨回公道。
似今日这般随性为之,飘到哪儿算哪儿,缘风卿此生还是第一次,感觉竟说不出的舒适,说不出的惬意。
虽然四周的风景差了点,白雾中难闻的瘴气味也让她有些喉咙发堵,但心底的轻松却是无法言喻的。
夜色在妖兽森林中完全体现不出来独特的宁静,不时从低洼中传来的蛙鸣和草丛中飞鸟走兽受惊逃窜时发生的声音仿佛一首天然的乐曲,带着妖兽森林特有的味道,让缘风卿的心情越来越平静,感觉就像凝成了一池镜面似的湖水,微风不时拂过,却没有半丝涟漪出现。
她的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个满足的笑容,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为何能够这般平静,即便身处在灵川大陆最危险的地方,也能这般恣意、随性。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血画,自从与他相爱以来,她似乎再也不曾担心、害怕过,仿佛只要有他的地方,天地间再没有危险和邪恶,她也再不用时刻处于紧崩的状态,今日这般随性,也是难得轻松一回。
蓦然,树林深处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像是飞鸟的鸣嘶,又似某种异兽的呼唤,让她心中一紧。
诧异的朝声源处飘移,穿过浓厚的白雾,绕过层叠的树林,避开两处面积不大的沼泽地后,缘风卿的视野中终于出现让她难以想像的情景。
只见前方的一片空地中,漫天都是旋转飞舞的白色骷髅,足有成百上千个,密密麻麻笼罩在半空,犹如一面厚厚的白色墙壁,随时都要压下来似的。从它们身上正源源不断释放出绿幽幽的尸气,都朝着下方端坐的一个人身上汇聚而去,四周的阴风刮得格外猛烈,白雾早已被吹散,视野倒是非常清明。
而那个正在吸收头顶足有上千只白色骷髅中尸气的人虽然背朝着她,却依旧是个青衣少年,浑身都被绿色尸气包围,零乱的黑发被阴风刮得漫天飞扬,喉咙中不时发出似野兽低吟,又似恶人的咆哮之声,听起来犹如地狱归来的修罗,给这阴森诡诈的妖兽森林更添一份邪恶之感。
似乎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气息波动,青衣少年缓缓回头,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许久,苍白的脸上才现出个疑惑的表情,须臾微展双臂,漫天的白色骷髅都被他收了起来,阴风渐止,他周身的绿气也渐渐消散。
微微挑眉,青衣少年定晴看着她,扬声问道,“不是说三日之后再见面的吗?”
缘风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我只是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并不是特意来赴你的三日之约。”
他眯了眯眼睛,“那么你现在也没有带针灸是吗?”
“确实没有带。”
青衣少年没有多说,转身就要离开时,就听身后的女子问他,“你可是此地魔修尊奉的魔主?”
他的身形微微一僵,半晌才挑眉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见他眸中已生出戒备之心,缘风卿叹道,“我既为医者,自然不会区分病人的善恶,只要有病都会医治,只不过我想了很久,若想根治你的恶疾,除非散去满身修为,从头开始,否则别无它法。若你只是个普通魔修,或许还会考虑我的建议,若你是此地的魔主,我自然也不用多说。”
似乎再次被她的话弄得怔了一下,青衣少年打量她半晌,感觉不似在说谎才沉了沉脸色道,“不错,我正是此地魔修们奉为魔主的晚风,你若觉得本君非要散了满身修为才能根除恶疾,那便也不需要你为我施什么针了。”他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余地,缘风卿倒是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追上去道,“无论你散不散去满身修为,我还是可以先为你施针,助你……。”
魔主晚风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目光阴冷恶毒,杀气腾腾,让她的脚步微微一僵。
“你若再跟着我,休怪本君辣手无情。”说罢,双臂一展,身形化作一股黑色雾气,倾刻消失在她眼前。
怔怔望着空空如也的树林,缘风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有些吃惊这个青衣少年真是魔主,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魔修。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种莫名的忧伤,加上他体内那些汹涌澎湃的魔力,连修为不在分神期之下的魔主经脉都灼伤的好几处无法再修复,几乎可以想像这些年他该承受了多少痛苦?
可就算医者仁心,她也没办法勉强别人,只能叹了口气,转身欲走时,就听见血画的声音传入耳膜,“昨晚你也是见到此人了?”
缘风卿一愣,转身看去,血画不知几时站在离她不远的一棵树后,目光却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看着魔主晚风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的问。
“昨晚我是被一股力量牵引到一个地方,正好碰到他在借助月阴之力替自己疗伤,所以替他把了脉,还答应三日后带上银针替他重组经脉,替他缓解病痛。可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魔主,太可惜了。”缘风卿原本就没打算隐瞒血画,之前也是打算告诉他的,可他表明不会怀疑她,也不需要她事事告知,她也才隐瞒下来的。
何况她事前确实不知那青衣少年晚风就是此地的魔主,况且“晚风”这个名字让她感觉有点忧伤,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人的名字,加上他看起来并不似其他的魔修生得凶神恶煞,让人望而生畏。这样一个清秀如竹的少年却是众魔之首,偏偏身染恶疾,怕是命不久矣,倒让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同情有之,怜悯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