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劝说

第二天清晨，精灵王加洛林早早地起身，亲自动身拜会希帕提娅。

可他来到希帕提娅的住处时却发现房门紧闭，透过窗户可以发现这座幽静的小木屋内空无一人。

“难道她连夜动身离开了吗？”加洛林喃喃自语，失落万分地转身离开。

刚走到湖边，他却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希帕提娅正俯身站在一个石桌旁，在她身旁则坐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精灵女童。

那女童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小巧的双手托着腮帮，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一双明亮的大眼晶莹闪烁，显得极为可爱。

精灵王站在不远处，嘴角发出久违的柔和笑意，那女童不是别人，正是暗夜精灵王国公主，也是他唯一的女儿------艾露恩-凯尔萨斯。

艾露恩公主面前摆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希帕提娅在为她耐心地讲解着，艾露恩公主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翻动着书页，可她那双灵动无比的大眼睛却始终没有看那书本一眼，只是遥望着远处的湖面。

那双晶莹美丽的大眼睛原来什么也看不见，艾露恩公主只是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书面上那凹凸不平的盲文。

“希帕提娅姐姐，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希帕提娅的讲解暂告了一段落，年幼的精灵公主却拉住了她的手，依依不舍。

“嗯，姐姐有事要忙，要离开一段时间。但是，以后有机会我肯定会来看你的，姐姐不在的这段时间还希望公主殿下能好好学习哦……”希帕提娅轻轻地抚摸着艾露恩公主的面颊，眼中充满了溺爱之色。

“嗯！放心吧，希帕提娅姐姐，我会的，我保证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一定把你教我的东西全部都搞懂！”艾露恩公主扑到了希帕提娅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乖孩子……”希帕提娅轻轻地拥住了她。

“咦？父王？我父王好像过来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声响，艾露恩偏着头，伸手指向希帕提娅身后。

希帕提娅连忙转身，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精灵王，赶紧躬身行礼。

“陛下……”

“不必多礼，希帕提娅将……小姐。”加洛林赶紧走上前去扶起了她，开口才发觉自己早已废除了她游侠将军之职，便尴尬地改变了称呼。

“父王！”艾露恩脆生生地叫了他一声，加洛林一把将自己女儿抱了起来，吻了吻她的额头，之后再变戏法一般地弄出一大把糖果把她给打发走了。

待艾露恩公主在侍从的带领下走远了之后，精灵王饶有兴致地拿起了石桌上那本刻满了盲文的书，“她学的是哪本书啊？居然这么厚……”

“陛下，是《权力的本源》。”希帕提娅轻声答道。

“唔，黑马王的著作……”加洛林不住地点头，“这是一部经典的思想著作，充满了智慧，不过却因为观点太过惊世骇俗却被那些愚蠢的人类列为了禁书……”

加洛林缓缓地放下那本沉重的《权力的本源》，感慨道：“艾露恩那孩子居然能读懂这样的经典，希帕提娅小姐，这些年多亏您的教导了……”

“陛下过誉了，公主殿下天资聪颖且勤勉好学，我不过是给予她少许指点罢了，早晚有一天，她会成为一名博学多才的领导者。”

看着希帕提娅那如阳光一般的微笑，加洛林只觉得心头一暖。

精灵王早年丧妻，艾露恩公主是罗拉娜王后留给他的唯一的女儿，那孩子从小懂事，有着像她母亲那样的聪慧和善良，然而，唯一不幸的事，她出生后不久便双目失明。

暗夜精灵一族视力超绝，这让他们成为了天生的射手。

而失去视力，对一个精灵来说则意味着，她将不能修习箭法，不能阅读典籍，也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强者。

无数人都为这个年幼的精灵公主惋惜，几个长老甚至私下希望精灵王能另立王储。

“我们对公主殿下的遭遇感到无比同情和痛心，可是陛下，精灵王之位，事关重大啊……”长老们苦口婆心地起劝说着，加洛林到最后也有些动摇，竟萌生了放弃培养艾露恩的念头。

毕竟，精灵王从来是只有强者才能担任的，一个毫无能力的弱者坐在这个位置上，势必将遭遇未知的政治风险。

在他自己都打算放弃之际，眼前这个美丽的女精灵却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主动担负起了教导公主殿下的职责。

那时，希帕提娅刚刚从遥远的马恩联邦游学归来，还不是什么战功赫赫的游侠将军，她却力排众议，一言断定艾露恩公主能成为出色的领导者。

后来，随着希帕提娅的悉心教导、倾囊相授，盲眼的艾露恩公主渐渐有了远超同龄人的学识，周围人对她的质疑之声也逐渐平息。

“希帕提娅，这些年，你是否对我有什么意见和不满？”说起来，这希帕提娅还有恩于他，一想起昨日的冲突，心中顿时有些愧疚。

“没有，陛下。”希帕提娅想了想，开口道：“您不耻下问、唯贤是举，堪称是一个王者的典范。”

“既然这样，那你昨天为什么要发那么大脾气？”加洛林大惑不解，“一些夏族人的死活，难道就真的值得你那样吗……”

“陛下！”希帕提娅开口打断了他，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对您绝对没有丝毫的不满，陛下，我们是精灵，热爱生命是我们的天性，我们更不应心存偏颇，血统、残疾和信仰，都不应该是否定任何一个生命的理由……”

加洛林静静地注视着她，在那晨曦的映衬下，眼前这个精灵美丽得让眩目。

“希帕提娅，”加洛林淡淡地开口道：“生命的确值得尊重，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弗逆了众神的意志，更不应该拿暗夜精灵一族的未来当赌注……”

“你很善良，也很聪明，但政治的复杂性仍然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精灵王几乎是以恳求的口吻说道：“不要再去永恒森林了，远离那些政治漩涡，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平凡而快乐的女人，可以吗？”

“对不起，陛下，我……”希帕提娅支支吾吾，羞怯万分地侧过了脸。

两人尴尬地站立了片刻，之后，希帕提娅局促不安地向加洛林道别离开。

“希帕提娅！”加洛林开口叫住了那即将离去的背影，“你还会继续忠于暗夜精灵一族吗？”

“陛下，我将誓死效忠！”

……

待希帕提娅走远后，大祭司的身影逐渐从一片密林中走了出来，站在了精灵王加洛林身侧。

“陛下，我们好像已经劝不住她了……”

“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精灵王失落地叹道：“她是我们最优秀的指挥官，而且还对我有恩，若失去她，无论是对我本人，还是整个暗夜精灵族，都将是莫大的损失……”

“希帕提娅的确用兵如神，她可以帮我们击败人类联军，但是对付魔族，我们却不得不借助诸神的力量……”

“你说得没错，不过……”精灵王摆了摆手，“魔界封印削弱的原因目前还没有真正查明，这一切都还只是推测，我们的确不应该在还没彻底弄清楚原因之前就打开杀戒并自废武功……”

“可万一封印要是彻底崩溃了呢，陛下？”大祭司不安地皱了皱眉，“要知道，夏族人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我们不应该在这个关头，做出丝毫亵渎诸神的事情。”

精灵王凝视着远方，眼底掠过一丝痛苦，“真到了那个万不得已关头，我们只好谨遵诸神的教义，把这里所有的渎神者处理掉，再去祈求诸神的宽恕和怜悯……”

“陛下，您好像很喜欢她。”沉默了良久后，大祭司突然岔开了话题。

精灵王转过身，默默地摘下自己的荆棘王冠，放在手中，打量了片刻，脸上却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你知道，有些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什么精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