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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话,叫做墙倒众人推。
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是这样,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
苏国微得罪了内阁的消息,没有多久就传到了浙江。最先有反应的,就是浙江巡按查达磊。
江彬倒台,对于查达磊的影响可谓是十分的深远。
原本与他交好的同僚,想当年勾肩搭背恨不得是一个娘胎里头生出来的亲兄弟似的,江彬刚刚倒台,便恨不得一个个都摇头说‘我从来都不认识他’。
反而是听说魏水现如今在京城,和陛下的关系很不错,有一些精于算计的墙头草就急急地倒了过去。
钱塘会馆是二爷开的?那必须要支持啊!
什么?钱塘书院背后也有二爷的影子?那我们家的孩子必须去钱塘书院读书才行啊!
乃至于,被送到钱塘书院读书的,已经不再是读不起书的穷孩子了。还有的是浙江升官无望,也无力扶持后人的一些官僚乡绅们送来的,自家甚至是已经考中了秀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像如今这样的混乱场面,是沈增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但却早在魏水的预料之下,安排之中。
这样的时候,查达磊无论之前与魏水的关系如何,都必须要紧紧地抱住这个老熟人,以防在江彬倒台,而他又没有找到合适的靠山的时候,就被人家一个不小心给干掉了。
所以,内阁的意思刚刚传到浙江,意识到内阁可能要吸纳魏水的时候,所有人都迅速地动了起来。
查达磊一天之内连上了三封奏折,弹劾苏国微。
历数苏国微在绍兴知府任上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如何如何的贪污腐败,如何如何的鱼肉乡邻,如何如何的不敬上官,如何如何的欺凌部属。把苏国微描绘成了本朝第一巨蠹之余,还着重说了他与同僚们的关系到底是多么的不好,人缘多么的差劲。
最最要紧的一点,其实还是内阁所说的那件事情。苏国微越权、擅权,甚至连本该由刑部才有资格勾决的斩刑,都当做了自己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不要问既然苏国微这么坏的,为什么之前你没有将他的事情报上来。在大明朝,官场上的很多东西,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说不代表你没做过。不说,只能说明上面有人护着你,下面的人也不希望你倒。但当需要牺牲你才能完成一些事情的时候,你就会被整个官员队伍抛弃。到那时候,你身上就是有一千张嘴,也洗不清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苏国微现如今的处境,实在是比窦娥还冤。一心为了朝廷,只不过处事急切了一些罢了,竟然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本以为已经被魏水弄死掉了的老友孙燧。不仅没有死,反而如今官复原职,再一次担任了江西巡抚。而且,朝堂之中还传来了要将对他进行表彰封赏的消息。人家这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而他呢?原本,他抓捕魏水一家,并且杀掉魏水的兄嫂,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要替他‘死去’的老友报仇。
可现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闹剧。
不该死的人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而不该死的他,看上去,也快要大祸临头了。
‘证据确凿’之下,苏国微很快便被革职夺位,派了囚车将他从绍兴一路押送到京城,交由三法司会审。
而囚车到达京城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同一时间,不一样的城门口,当今陛下的生母蒋王妃也到了京城外。
可让朝臣们难以置信的是,蒋王妃初到京城,大家伙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价码都还没有摆出来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明确表态了。
听说你们正在商定已故兴献王的尊号?那就先商量吧!兴献王是我蒋氏的丈夫,他上什么尊号,那直接就决定了我从哪个门进城,以什么身份入宫,又以什么礼节和皇帝相见。如果说你们讨论不出来个子丑寅卯,那好,我就先不进城了。
这么一来,杨廷和等人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了。想要提出的价码没有来得及提出,倒是让人家先开了价。
不过,内阁的阁老门也算是久经宦海沉浮,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毁在一个简简单单的价码上面呢?于是,杨廷和等人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派人,带着我们的条件,去见魏水。
城外的驿馆里头,魏水是第一次见到号称明代三才子之首、正德六年的状元及第、首辅杨廷和的长子杨慎。
位居翰林院修撰、经筵讲官的杨慎在魏水看来,是一个十分桀骜不驯的人。
按照杨廷和的嘱托,杨慎此来本来是要许以重利,劝服魏水加入自己的阵营,去劝说当今陛下的。可惜性格使然,杨慎刚一开口,随之而显现出来的耿直性格,立时就把魏水得罪的彻底。
“……你本是出身丐户,又一再的误入歧途。阁老们看你年少无知,不与你计较,你可千万不能够再如此自误!更何况,你不是和苏国微有仇吗?他如今就在京城里,三法司的大牢中关押。其实,依本官看来,他的罪名,也有很多不符实的地方,不是不能够平复……”
好嘛,这哪是商量啊?
听着杨慎的话语之时,魏水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但眼神,却越来越显得清冷。如果眼神弄够说话的话,那么杨慎肯定能够听到魏水心中所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能威胁我?
其实,杨慎本人的孤傲,也是正德皇帝死后,整个文官系统飘飘然的结果。
从私心来讲,杨廷和希望正德皇帝死掉,他好把持朝政,提高内阁和翰林院的地位。君权、臣权的拉锯战,自古有之,在没有了丞相的明代,却是愈演愈烈,是君权臣权交锋得最厉害的时代。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疯狂地排除异己、打压政敌,这是杨廷和的所作所为,也是杨慎能够说出这番话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