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灾祸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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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杜河医院的住院部时，母亲的病床已经被安放到了高级护理区，从门口的小窗里可以看见她身边站着的中年男人正一边聊天一边在手里记录着什么。

看样子母亲虽然受伤但的确没有大碍。

“妈！没事吧？”

推开门后，我惊慌失措地喊道。

“没事没事，就是刚刚过路的时候被这位警官的警车给撞了一下。白警官，这就是我的儿子。”

姓白的警察等到母亲说完后才站起身来。

“这次的事情很对不起你的母亲，追捕一位网上通缉的逃犯时没控制好车子的速度，对不起。”

伸出手的警官没有因为我是小孩子就随便敷衍，认真道歉的他反倒让我有些举措不定。

“啊嗯，没关系了，我妈没事就好。”

跟警官握过手后我坐在了病床上。

“那我就先出去了，两位再见。”

说话中，白警官就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

啪。

伸缩门合上的轻响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母亲。

即便眼角已经开始生出细细的鱼尾纹，但仍旧是一张不用装扮也充斥着素静美的脸庞，记忆里的温柔面容慢慢和面前的带着疲倦神态的女人重合。

“辛苦了。”

和一年未见的母亲在医院里重逢，却只说出了这样苍白的问候，这让我的心紧紧地搅成了一团。

但脸上还是死死地绷住，不让一丝感情流露。

“你也是，辛苦了，没有妈妈在还行吗？”

母亲似乎看穿了我话里承载的感情，轻声说话的她眼里同样充满愧疚和无奈。

“嗯，还行吧，就是成绩不太好。”

扯起了其他话题的我，试图改变尴尬的气氛。

“那可就得跟妈妈好好说一下了……”

愧疚的神色褪去，母亲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一年的事情，都说来听听吧！”

……

砰。

清脆的爆鸣突然响起。

狭小的屋子里，影猫化作巨狼，盯住萝泗的它眼里透着忌惮和谨慎。

“不管你是否愿意离开左小利，我都必须要奉劝你现在就离开他。你也知道像你这样的，从信念中诞生的神明被认可后获得的力量有多恐怖。”

像是想起了什么，影猫顿了顿才缓缓说到。

“那些的命运线在向谁追去你都看见了吧？要是还不打算离开，那个笨蛋恐怕会直接死掉。言尽于此，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的话……”

巨狼的眼睛皱缩成一条线，音调急转直下。

“绝对不是开玩笑，我会亲手拔除你，哪怕会被你的力量诅咒而死。”

说罢，打开铁门的它化作一道黑色流影，向离去的我追了过去。

站着房间里目送影猫的萝泗沉默不语。

像是一尊惟妙惟肖的石像。

“那这次的工作就推掉吧，你看你也受伤了，研究所总不可能几天的假期都不给你吧？”

和母亲闲聊很久后，我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恐怕不行，小利你不知道，研究所的项目……”

“为什么？”

一语未完，我便粗暴地打断了她。

“那个研究所里究竟发现了什么？可以让你变得这么无情，连父亲都能抛弃！连我都能扔下！”

“你不明白是因为……”

母亲的声调越来越小。

“是啊！我不明白，恐怕这世界也没几个人能明白了！”

无法理解母亲的我咆哮着从病房里冲了出去。

而病房外，白警官正和他的同伴聊着什么。

“诶，这么快就……”

撞开向我走来的白警官，也没有理会他的同伴朝我的大呼小叫，从紧急出口下楼的我被怨恨填满了胸膛。

“对不起，对不起。”

病房里，女人捂着脸，低声呜咽。

在哪里，

你在哪里？

左小利，你究竟去哪了！！

翱翔天际的影猫心急如焚，向萝泗发出警告后它便沿着气味追了过来，但没想到那些被它结界所阻挠的命运线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已经成长到了惊人的地步。

发丝般粗细的命运线为了寻找到我，竟自行演化，成长为山岳般的庞然大物。

而放眼望去，整个城区都被这些黑色的巨兽般的命运线所覆盖，在这里生活的人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确确实实受到了灾祸命运的影响。

撞车、抢劫、打架层出不穷，各种各样的灾难已开始用破坏的形式出现，就连身为大妖的它也受到了影响，凭刚刚遗留下来的气味，甚至没法找到出门不久的我。

再拖延下去势必演变成毁灭一切的天灾。

见此景，影猫想起了两则四字成语。

百折不挠、越战越勇。

“这可不是哈根达斯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小子。”

神骏的狼脸上露出了苦笑。

“遇到你这种人，真是倒大霉了！”

狂奔，

拼尽全力，累死也不能停下的狂奔。

差不多，今天就该是我的忌日了。

虽然很不想这样去想自己，但眼下的状况确实无法让人想到逃出生天这个词。

由于无法接受母亲的做法，在街上疯狂奔跑的我进到了一条从未有过的街道上。

或者说这条街本就不是给人类通过的。

在这条街上，我看见了很多的妖怪，它们有的化作人形漫步游走，有的则是面目狰狞的怪物形象大声喧哗。

但不管怎么样，我的出现都让这些怪物。

兴奋起来了！

“喂喂！你们到这边找找，抓到那小子咱们可就能好好吃上一顿了。”

“是啊是啊，迷途之乡都有多少年没看见过走错路的人类了，这次抓到他可要好好问问外界是什么样子。”

“的确如此。吃了他也不好玩，让他享受下我发明的毒药才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我的……”

妖怪们还在嘈嘈杂杂地说着话，从它们的谈话中我大致得到的信息是，比起杀了我，他们更想和我交流。

草丛里，抱紧了腿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以免被妖怪们发现的我只想时间能就这样暂停，和你们一帮怪物交流？难道你们以为能进到迷途之乡的人都是天师钟馗吗？

愚蠢得让人想笑！

大脑因为恐慌而混乱起来的时候，外界嘈杂的说话声也在消失，打算从树叶的缝隙里看看外面情况的我，突然听见了窸窣声。

“找到你了！”

突然从灌木丛上方传来尖细到给人一种像是它用针尖刺在你皮肤上的声音，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发现了我的妖怪就狠狠撞在了我的身上。

我躲在的位置确实巧妙，这是妖怪的树林里一处地势陡峭的灌木丛。

进来后我发现，灌木丛的右边是地形复杂方便躲避的密林，而左边则是碎石林立容易藏身的坡地。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避开妖怪的好地方。

但突兀间撞上来的妖怪却打乱了我的方针，还没想好怎样才能离开这里的我被它带着滚下了碎石林立的坡地。

掉进滚筒洗衣机里的感觉摔得我头晕眼花，但比起身上的疼痛更让我害怕的是那只陪我一同跌下的妖怪。

“疼疼疼，臭小子，你真是害死老夫了！”

一旁我以为已经摔死了的妖怪突然抬起了头。

硕大的兔头和人形躯体畸形地结合，但抓到我的他却没有想要伤害我的意思。

回想起来，刚刚滚落坡地，也是这个妖怪将我紧紧裹在它的身体里保护了我，不然仅凭人类的身体，在乱石林立的坡地上想要毫发无损几乎不可能。

“是你救了我？”

“当然，别把妖怪都想得和你们人类一样了混蛋。”

兔子拍了拍因为滚下坡地而变得泥泞不堪的衣服后向我鞠了一躬。

“对不起小哥，之前吓到你了。我先代表迷途之乡全体成员向你表达诚挚的歉意并欢迎你的到来。我叫牙图，是这里的工作成员之一。”

兔子这样一说，我想起影猫似乎也跟我提到过城市里有一个人类与妖怪能交流的地方。

迷途之乡，永恒乐土。

好像……

有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