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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在门口等到苏放,“世子,状元郎在书房等候。”
苏放眉峰一挑,脚步加快。
程竟在书房中来回踱步,风雅打起竹帘,程竟作揖,“小民见过世子。”
苏放有条不紊坐下,表情很是遗憾,“今天这出闹剧,让状元郎受苦了。我已查清,那名叫瑶琴的女子,出身胭脂楼。胭脂楼虽然是我名下的产业,但人总有私心,瑶琴也是被人利用。利用她的人正是太子。”
这其中是非曲折已经不重要,程竟念着初衷,咬了下舌尖,悲痛欲绝,跪下行礼,“世子高义。小民今日高中,竟被无耻小人陷害,后又被长公主掌掴,身为男儿的尊严一夕丢尽。此仇不报非君子。”
苏放意动,双手扶他起来,“状元郎何必自苦?小弟既然帮状元郎查清是非曲折,自然是要一帮到底的。”
程竟眼睛一亮,握着苏放的手激动万分,“如此,程竟以后唯世子马首是瞻。”
兰苑中,楚筝捂着嘴,低声惊呼,“爹爹!”
楚唯嘴唇苍白,恍惚地问道:“飞鸿,你把话说明白!分明是她……”
飞鸿朝楚筝看一眼,楚筝担心楚唯的状况,站在楚唯身边,扶着他胳膊,“爹爹!女儿扶爹爹出去走走。”
楚唯抹下她的手,“你先出去。为父和飞鸿先生说两句话。”
楚筝一步三回头,最后把房门仔细关上。
房中只剩两人,飞鸿才幽幽叹息,“当初明霞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知道她心中有你。而我也只把她当成至交好友。有一天明霞哭着说,你弃她而去,我以为你们只是吵架。过后就会和好。再后来你领着叛军攻下京都……我虽然不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但按照明霞的性格,若是心中没有你,你即便用尽手段,她也不会进你的门,还替你生下孩子。”
楚唯眨眨眼,整个人又呆又愣。
飞鸿突然笑道:“我和明霞走得近,让你心生不满,我理解你对我冷嘲热讽。但为何你对情丫头……停云,你……”
楚唯满脸泪。
“不是,不是这样。明霞亲口说,她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后来更是恨透了我,我叛国投敌,害死她最亲爱的姐姐,最疼惜她的哥哥……她亲口说的……飞鸿,人都走了,你不必替她说好话骗我。”
飞鸿叹息良久,“人都走了,我何必说好话骗活人?”
楚唯撑着脑袋,紧紧闭上眼睛。
他看到的事情,和飞鸿讲的,完全是两回事,支撑他这么多年的偏执仇恨瞬间坍塌,他今后该何去何从?
王氏听楚筝说完前因后果,走到兰苑门外,看到神情凄惶的宣衣,对这个女人莫名有种同情理解。她们都爱上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毕生的真情都给了一个死去的女人。
宣衣说:“飞鸿先生刚走,大人还在屋里。”顿了顿,又说:“他刚才问我,一件事错了很多年,该怎么挽救?愧对一个人很多年,该怎么弥补?看大人那个样,我连死的心都有。”
王氏耳边炸响一道惊雷,眼前的景致飘忽不定,只能抓住身边的东西才能站稳。宣衣眼睛里是悲伤和关切,“你还好?”
王氏不雅观地蹲在地上,笑着摇头。她喜欢的人不就是这样,深情又薄情。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陷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出路。还好她的孩子不像她这样……
姚宛!
王氏惊慌失措,死死抠着宣衣的胳膊,“大人说,愧疚一个人很多年,该怎么弥补?”
人在悲痛下往往做事不理智,若是楚唯真的要补偿楚情,会怎样?给她一门上好的婚事?放眼看去,有谁比她的乘龙快婿好?
王氏脸色一变,突然充满精神,小跑回竹园。
飞鸿从兰苑问路到梅屋,祭拜好友。
他年少成名,恃才傲物,而杨初阳也是骄傲的性子,两人可谓当时“臭气相投”让人苦恼的一对。现在他老了,杨初阳早已故去,她的孩子成了他的学生,缘分这个东西若要深究还是很玄妙的。
檀香飘渺,楚情当着母亲牌位问:“先生问学生,是不是爱慕苏宜,学生可以拍着胸脯说,没有。”
飞鸿淡笑摇头,“我看你最亲近他,什么都为他着想……也罢,朋友也能做到这一步。但你们毕竟不是同性,走得近了,难免会让人多想。”
楚情抿嘴,难以启齿,“学生以为,男女之情总有些遐思,但学生对苏宜,坦坦荡荡,确实只有友情。”
只有友情的男女,在世人眼中,或多或少有些暧昧。飞鸿眼角蕴着湿润,飞扬起笑意,“情丫头,你可知世上多少夫妻在洞房花烛时才见第一面,然后就要过一辈子。相敬如冰,或者彼此成了仇敌。能以朋友的距离相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楚情茫然。飞鸿说的不无道理,但她上一辈子是嫁过人的,婚后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她以为结婚就是那样。
飞鸿看着杨初阳的牌位,叹息一声,“情丫头,女子孤身终老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年龄越大,受得责难越多,甚至只要你出现,就会有脏水扣在你身上,就因为你不嫁人。若是……”飞鸿升起几分好奇,以及小心翼翼,“若是有个人愿意娶你,能尊重你,依照你的意愿和你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你愿意嫁他吗?”
楚情更加茫然。
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但这两人又是很好的朋友……
她重活一世,把所有的精气神都用在挽救亲人身上,实在没精力和一个陌生的男人重新开始。既然对方愿意,她有何不愿?
楚唯微微点头。
飞鸿湿了眼眶。
明霞,你的女儿最想你,当初你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飞鸿想,他后悔了。年龄大的人最害怕后悔,因为他已经没时间没机会去弥补。
苏沁兴冲冲冲到御书房找皇帝。
苏放给你暗中送上来的密信中说,状元郎程竟可信。陈冲年龄大了,做事糊涂,少不得找人替补,程竟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听完苏沁陈诉,惊疑不定,又有些怜悯,“建宁,你真的决定让状元郎程竟接任陈冲的位置?”
苏沁重重点头。
皇帝重复问,“状元郎信誓旦旦要和你解除婚约,即使这样,你还要帮他谋取前程?”
苏沁轻快地笑,“我相信父皇的眼光,既然父皇当朝任命程竟为状元郎,又动了许他驸马的心思,说明这个人可取。儿臣替他谋取前程,他总会感念儿臣的。”
皇帝晦暗不明地说:“你们这些孩子的要求,我很少拒绝。但是建宁,以后不要后悔你的决定。”
苏沁听闻程竟接任天官的消息,抓着香囊去庄子谢恩。见到刘华,长揖到底,“多谢先生指点。”
香囊中,是程竟的身份文书,代表他诚意相投。
眼前的少年容貌瑰丽,脸上是由内而外展开的笑容,好像阳光冲破乌云,让人真不开眼。
“公子最该谢的人不是在下,而是当初引荐的人。”
苏宜一顿,喜悦的眼睛里被另一种柔情取代,“是啊。若没有她,便没有今天的苏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