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这些蛛丝的弹性很好,恐怕人体贴上去之后还能往前再跑个几尺远的距离,然后……
然后就像被丝线勒过的皮蛋,四分五裂了。
方赞华却盯着这蛛丝苦苦思索,不一会儿露出骇然之色,指着施施然走过来的皇甫铭道:“原来是你!乾清圣殿的桓公替原来是死在……”桓公替与他交情甚密,前者暴毙的消息传出来,他也去瞻仰过桓公替的遗骸。桓公替是被人一举割下了脑袋的,从创面切口来看不似金属刀刃所为,现在见着这奇怪的蛛丝,突然就明白过来。
不过他的话也只说到这里,随后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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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崖之下,忽然变得很安静。
远处密林中的惨呼声渐渐消失。宁小闲盯着那个方向,过不多时,皇甫铭自其中施施然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黑衣人。
他走回林间空地上,温声道:“姐姐,你受惊了。这些该死的贼人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
宁小闲“嗯”了一声:“谢谢你啦。”略微提高音量,“驱车,出发。”
前头车夫赶紧一抖缰绳,马车就要动起来,这时却有蒙坦迈前一步,大山一般挡在了马车前方。拉车的虎駮希聿聿一声长嘶,惊得人立而起。
宁小闲面无表情道:“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铭微笑道:“好不容易在这荒郊野地遇着姐姐,这附近恰好有我的居所,想请姐姐陪我回去,叙一叙旧。”
宁小闲转动眼珠,慢慢将目光移回他身上:“只怕,不是偶遇吧?”
他面上笑容不变:“我可是刚替姐姐解了围,这话却要从何说起?”
宁小闲盯着他道:“桓公替是你杀的吧?嗯,不用急着否认,我现下身体不好,耳力还在,方赞华临死前说了什么,我总算还能听到一星半点。”
皇甫铭摇头:“诬告而已,姐姐信他不信我么?”
宁小闲转头吩咐一句,弱萍即从怀中掏出六枚红宝石,摊在掌上亮给皇甫铭看。
这东西晶莹剔透,像上好的鸽血红宝石。不过他自然是认得的,这是灵枭的眼珠子。
宁小闲目光从这几枚红宝石上一扫而过:“这三头灵枭过去几天一直监视着我,日夜不停。灵枭这生物在南赡部洲绝迹已久,有最晚记载可查也是上溯到上古之战。那时,它被蛮人用于侦察。这几头扁毛畜牲被击落之后,你监察不到我的举动了,于是换了个办法。这法子能骗过方赞华,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她唤过一名侍卫,低语几句,后者就大步钻进了密林中,往天旋谷众人逃走的方向奔了过去。
不出十几息,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拖着一具尸体。
“砰”地一声,他将尸体抛到皇甫铭面前。看这死者的面貌,正是先前向方赞华建议,将车队驱向高崖底下的亲信。
侍从取出随身的长刀,将尸首胸口的衣物划破。这时就能看到,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铜币大小的洞口,受刀气惊扰,就有一头灰朴朴的乌鸦从洞里钻出来,飞到了皇甫铭身后一人肩上。
这只乌鸦身形只有麻雀那么大,额上却长着第三只眼,看起来甚是瘆人。
它的样貌独特,宁小闲不会忘记。这正是从前她在岩城见过的尸舞鸦,只不过当年那只道行太低,被它侵占的尸体早早发臭,怎及得上眼前这头,能将死者的血气和魂魄都堵在身体当中,半点也不致外泄,甚至死者的脸色依旧红润,看起来比生前还要健康。也就是说,被它侵占的倒霉鬼魂魄都未离体,乃是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蚕食掉自己的血肉精华,感受这人间的大恐怖。
“这人是两个时辰前才被尸舞鸦入侵的罢?恰好就在我打掉了盯梢的灵枭之后。嘿嘿,原来幕后的元凶是你。”宁小闲冷笑,缓缓道,“在中州侵占隐流三个城池,试探长天会作何反应的人,是你。”
“杀掉桓公替、嫁祸到隐流身上,致使乾清圣殿袭击隐流报仇的,是你。”
“几个时辰之前,模仿火鸦道人伪造天火焚城神通,挑动两方面仙人参战的,还是你。”
宁小闲望着他,一字一句道:“皇甫铭,自你小时候开始,我便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这回皇甫铭终于沉默。
她望过来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情绪,他能辨出的只有失望、悲凉、恼怒和痛恨。
他心里头一次发寒,涌上了难以言语的恐慌。他这样喜欢她,最害怕的便是从她眼里看到失望:对他的、毫不掩饰的失望。更不愿见到她眼中透露出来的怨恨。
他知道,无论他杀了多少人,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她恨的、她怨的,不过是他想将她和撼天神君分隔开罢了。
他始终不明白,除了强大,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全身心地记挂,却不分半点情面给他?
既然如此,就斩断她的后路、杀掉她的情|郎、夺去她的希望,让她更恨他一点吧。他们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姐姐总有一天会明白,他对她的苦心和爱慕,到得那时……皇甫铭拢在袖中的拳头都捏得发白,口中却低声道:“姐姐莫要恨我,我也是不得已。若不令你孤立无援,怎会投入我的怀抱?”
“我自小欢喜的,便只有你一个人;今后欢喜的,也只有你一人。只要姐姐和我一起,这天底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取来,这天底下你看谁不顺眼,我都能替你杀掉。”他笑了笑,容颜里依稀可见少年的纯真,“姐姐跟我走罢,这天下迟早是我的;如果姐姐喜欢,它一定也会是姐姐的。”
宁小闲樱口微开,突然有些啼笑皆非:“你做这一切,都为了我?”
皇甫铭正色道:“正是。”
她厉声道:“很好,我现在就有一人想杀,你立刻替我杀了他罢。”声量放大,顿时接连一串轻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