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和长天来到平澜居的时候,这人正老实不客气地灌下第四盏灵茶,见到两人走进来,他浓眉一挑:“来得这样慢,可是我惊扰了你的好事?”
这话是对长天说的。
宁小闲见过多位神境,这是最没有口德的一尊。长天坐下来,淡淡道:“是,你要如何弥补?”
他说得这般坦然,白虎反而不好再继续调侃,只见宁小闲往长天背后一站:“换作是我有求于人,这时候就要小意讨好了。”
白虎嘿然一笑:“你怎知我有求于你?”
她耸了耸肩:“无事不登三宝殿。”上下打量白虎几眼,见他容光焕发,必是最近过得逍遥快活,想来用了她的法子,这两个月在符舒那里刷足了好感度。现在,困扰他的只剩下那一个问题了,否则为什么她一醒来白虎就上门了?
这小妮子的直觉一向了不得。白虎收起了笑容:“好罢,我此来要问你,如何解开符舒身上的诅咒?让她给别的男人生崽,这法子再也休提!”其实这话他早问过长天了,只不过蛇郎君不是个好相与的,回回冷声冷气推托一句“无法可想”就打发了他。他想私自来寻宁小闲,不过经过定海珠一事,长天对心上人的看顾可谓是滴水不漏,他生是没找着机会。
宁小闲回望长天一眼,见他安之若素,就知道白虎已经询过他了。总归她不想误了符舒性命,收拾白虎到这步田地也差不多了:“得知符舒身上的诅咒之后,我和都伏末几次计议,都觉得这诅咒无法可解,唯有传予女儿一途。”
听到这里,白虎脸上也忍不住露出郁躁之色,却听宁小闲接着道:“不过岩炭城一行,倒给了我们一些启发。城中的蛮人混血儿一旦中了‘七日谈’,病变的部位就会被石化。凡人,包括我们在内起初都以为那是一种诅咒,可是直到最后才发现,那非但不是诅咒,反而是怀柔上人的赐福,令七日谈病患免于连蛮人都承受不住的痛苦。”
她叹了口气:“所以你看,诅咒和赐福之间,哪有那么分明的界限?”
白虎也是见识广博的,一下了然:“你是说,符舒身上的诅咒其实并非诅咒,而是天道赐福?”
宁小闲点头:“之所以无计可施,只因为一开始研摩的方向就错了。”
白虎屏息:“所以?”
宁小闲却不言语,转头看了长天一眼。
白虎会意,沉声道:“开出你的条件。”
长天淡淡道:“很简单,我只有一个要求:带路,领我前往天外世界。”
这话说出来,不仅白虎意外,连宁小闲都是一愕。然而转念一想,她就释然了:只挨打不还手,绝不是长天的风格。蛮人主力虽然撤去了天外世界,却还留下璇玑、典青岳这些人在南赡部洲兴风作浪。来而不往非|礼也,长天也打算去天外世界走上一遭儿,顺便侦察一下敌情。
白虎沉吟了。他曾在时空裂隙闭合之前,利用取巧的法子进入天外世界,因此留下了那里的座标。长天若想成行,惟有令白虎破开虚空,带他一并过去。
不过虚空旅行的代价,一直都很高昂。
好在白虎生性豪爽,没有考虑多久就应允得掷地有声:“好!不过我可不包你返程。”来回路费实在太贵了。
长天也不为难他,点头:“很合理。”
宁小闲着实有几分意外。穿梭虚空其实很耗神力,上一回长天被困于血肉熔炉,他赶回南赡部洲就几乎耗去了巴蛇化身的全部力量,所以长天这个要求已经属于狮子大开口。就她从都伏末的记忆中得知,天外世界与南赡部洲相隔了无数重位面,要完成对长天的承诺,白虎至少要折损三千年的修为。
她未料到白虎答应得这样痛快,心里却替符舒欢喜:“好吧,说回正事儿。符舒的福运全由天赐,不能指望天道主动收回。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即是此意。”
听到这里,白虎明了。说得通俗一点:老天爷送你的东西,你竟敢不要?降道雷劈死你吖的。他都到神境了,于天道性情最是了解,没办法,谁让老天爷就是这般矫情。“原先我们将它当作诅咒来解,就发现这咒术实在过于简单,反而寻不到源头,无从下手。后来反其道而究之,发现它只是个赐福,这便要好办得多。”
“有句话说是‘天道好轮回’,因此现世果都要从前世因去找。”宁小闲纤指轻点下巴,竭力将她和都伏末的研究成果表达得更清晰一些,“旁人都无缘,偏偏符氏得此祝福,其中必有因。并且接受天道赐福,这在当时的符氏而言一定不是小事,为隆重起见,必举办大典以承接之,只因为时隔太久,世代相传下来,居然被认作了诅咒。寻找这样的过往,对你来说不难,只要寻到此因,你就知道怎么办了。”
听到这里,对方伟岸男子的虎眼中已经是精光四射。的确只要找到了符氏当年被赐福的“因”,毅然破之,那么这条因果链也会就此断裂。有因才有果,“因”都已经不在了,天道自然就要将自己曾经降下的赐福收回。
一转眼间,他就将这中间的机窍想了个通透,点头道:“我明白了。”拂衣而起,扬长而去。
直到数十息后,白虎的声音才从远处飘来,幽幽传入二人耳中:“蛇郎君,我就不参加你的婚礼了。若准备去天外世界,你知道在哪里能寻到我。”
符舒的性命只剩下不足两年了,他的动作必须要更快些。
她赌一个铜板,符舒这会儿已经被他挟持上路了。宁小闲转头对长天道:“我也想……”
话未说完,长天已经一口拒绝:“不成。”
她都还未说完,宁小闲气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也想去天外世界。”长天言简意赅,“我不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