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跟她清算第一笔账,她丢了一只手;宁小闲跟她清算第二笔账,她丢了一条腿;现在要清算第三笔了,她还能有命在吗?晏聆雪嘶声呼道:“你不能杀我,否则西夜和战盟立刻交恶,你们怎么打得过蛮人!”她可是西夜的宗主夫人,这个强大的仙宗怎能任由隐流的玄天娘娘将她杀掉?那可不啻于将西夜的脸面按在地上踩。它一旦与战盟撕破脸,就是南赡部洲仙宗的内耗,亲者痛,仇者快。
“分析得好极,晏夫人英明。我只是不明白——”宁小闲给她轻轻鼓了两下掌,“晏夫人下咒害我时,怎就不考虑其中的利弊了?”
她微一扭头:“青鸾,继续算账。你跟了我那么久,最基本的算法总该掌握了吧?”
青鸾应了声是,果然朝着晏聆雪上下打量起来,那神情就好像打量哪里下刀最合适。
晏聆雪失血过多,这时眼前已经渐渐模糊,心底的恐惧却越加翻腾。郎青为什么还没回来?这个时候他早该返回房间才是!
不对、不对,这个女人不该这样残忍。晏聆雪挣扎着最后求她:“你放过我,放过我。我让西夜唯隐流马首是瞻!我今后再不敢和玄天娘娘作对了!”
宁小闲俯首,盯着她的眼睛:“你后悔了?”
晏聆雪点头如捣蒜。
“你现在是不是希望你没得罪过我,我能放你一马,你好回北方和郎青过自己的神仙日子去?”
晏聆雪眼泪流下,冲淡了脸上的血污:“是,正是!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了,宁小闲。祝你和撼天神君天长地久无尽时!”
宁小闲却笑了,在晏聆雪看来加倍地惊心动魄。她凑在晏聆雪耳边,呢喃一声:“可惜,太迟了。”
“隐流售出过这么多灵丹,却从来没有后悔药卖。”她直起身子,向青鸾微一侧首。后者会意,自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子,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小心翼翼倒在晏聆雪另一条腿上。
嗤地一声轻响,液体滴落的地方即腐蚀进去一个大洞,有青烟冒起,带出来灼热的酸臭味。晏聆雪痛得叫都叫不出来,直翻白眼。
青鸾手中的药水,一滴接一滴落下。
在晏聆雪终于能尖叫讨饶的同时,宁小闲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进她耳里:“我有个极好的刑求官叫作涂尽,他可以在施展磔刑时保证你七天七夜还有一口气在。可惜这一趟没带他过来,再说时间紧迫,千刀万剐这么细致的工作一时半会儿做不完。青鸾只好用上简化版了。”
她接过青鸾手中的瓶子,轻轻一弹:“这是从三百岁的噬妖藤身上提取出来的胃液,再经过提纯,所以腐蚀力可以达到原来的三倍之多,但扩张力却很有限。我算过了,这一瓶子可以将你全身一半的皮肤、骨骼、肌肉都消融掉。”
她耸了耸肩:“不过我出门太匆忙,只带了这么一小瓶成品。剩下的嘛,你得等我在这里现场提纯配制,我可以保证浓度和前一瓶相当。”
说白了,她用在这仇人身上的计划只有四个字:不得好死。
晏聆雪方才在疼痛翻滚中不小心将舌头咬掉一截,这时说话不太清晰:“私通蛮人,我认!四方天城挑拨各派关系,我也认。可是重明鸟之死真地与我无关,我没将你的身份向任何人泄露过!”
宁小闲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将盛着强酸的瓶子悬在她头顶,继续问:“你先前私通蛮人,这回怎么又清高了?”
女人最珍爱的就是自己的面容,强酸只要落下来一滴,美人瞬间就会变作蟆母了。晏聆雪即便是死,也绝不愿意自己死相那般丑陋,这时只得艰难道:“在四方天城盟议之前,隐流将圣域留在南赡部洲的密探名册首先发给了十余家老牌仙宗,西夜也是其中之一。我为西夜商洽外务多年,郎青这些事情从不瞒我。名单上的人当然是要被清理掉的,不过我在里面见着了一个远房表侄的名字。这孩子当时就跟着我们,特别聪明机颖,他父亲又是我哥哥的得力部将,我心里也不忍,就,就将他偷偷放了。”
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哪知道当天夜里就有人在我枕下放了一枚玉简,里面说道四方天城里的蛮人细作反正也跑不掉,马上就要被清理干净,不若废物利用,拿来给隐流和宁小闲添一添堵?”
“我原不当一回事,可是你那时候太风光了。”晏聆雪声音中带上了哭腔,“街头巷尾,连那些凡人天天议论的都是玄天娘娘渡过了九重天劫!我,我真是听得满耳聒噪,这时就想起玉简中所言。反正也不害你性命,至多让你焦头烂额,我也能小小出气一番,对西夜、对我丈夫反倒还有许多好处。反正南赡部洲大劫将至,也不差这一点儿动荡了。于、于是我就照着名册去寻到几名细作,给他们下了指令。”
这些年轻而不知情的细作当中,就包括了朝云宗的安鱼。
宁小闲摇头:“你私通外敌,居然毫无负担。”
她一动弹,瓶子里的酸液就晃动起来,晏聆雪担心地盯着她的手:“我原也不觉得这是私通蛮人,毕竟玉简只不过给了我一个建议,并未教我怎做。不过四方天城事件结束后,我回到西夜驻地时,玉简又来了。”
“它依旧是给了我一些建议。不过四方天城事件闹得很大,我,我心里有些儿害怕,就不愿再采用了。”
宁小闲忽然笑了笑:“你这是过河拆桥,它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晏聆雪眼一闭,泪水流得更凶了,“玉简又来了四、五回,我都未再看,直接将它们销毁了,决心彻底和他们断个干净。”
“你都与恶魔作了交易,还以为这桩买卖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能断的?天真!”
晏聆雪喃喃道:“我,我也知这样必然不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