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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赶了两日,日落之时,徐金再一次看见了书道的七人。
只是气氛有点怪。
除了甘柔外,其他六人都受伤了,身上的白袍破烂,“失落天”字样已都不见了,断口整齐,显然是利器割裂。六人的四肢五官尚在,破裂的衣襟上多多少少有点血。
六人背对甘柔,隔了数丈远,挡在甘柔前方。甘柔虽然并未受伤,白裙完好无损,但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显然,这七人遇袭了。
徐金谨慎地拉住了大壮,谨慎地环顾着四周的草丛。不远处倒着一名白袍人,佩剑,身躯强壮,心口破了一个洞,鲜血流了满地,且仍在汩汩流着。
“你与此事无关,立刻离开。”甘柔见徐金到来,突然说道。
“你说得对,我就一个未入道的凡人,当然与此事无关。”徐金理所当然地应着,让大壮转身,原路返回,绕了一个大圈后,又往东面去了。
走了没多远,李心愫突然说道:“他们打起来了。”
徐金闻言转头一看,却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十多名持剑的白袍人,向甘柔发起了进攻。这些白袍人都相当强壮,似乎正是那些自称剑道龙潭宗的人。
徐金又拉住大壮,在远处静观。
只见剑影在夕阳下围着片片血色光芒起舞,包围着甘柔,团团飞舞着,却砍不进甘柔身边。其他六人此时再一次遭受到攻击,长剑穿心,血光断腰,这六名书道之人尚未还手,甚至尚未动弹,就横死当场。
甘柔似乎并没有因六名书道之人的死受到什么打击,依然站立着不动,不攻击,不逃跑。
“也许她就站在废人宗旧址上面。”徐金沉吟道。
“那她为什么不进去呢?”李心愫疑惑问道。
“说不定是要花时间开阵。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我们只能跟着他们进去。”徐金脸上神情凝重了一分。
甘柔一直没有出手,也一直没动。
“难道说地书圣只能防御不能攻击?这不对啊,她说过地书圣能使用神笔能使用神书,神书据说是相当可怕的攻击方式,她为什么不用呢?难道是忘带神书出门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徐金不解地说道。
渐渐地,剑影消散,而血光却仍在甘柔身边飞舞。
“这是血元阵。”李心愫突然说道。
闻言,徐金脸色一变。
三岁时,他在囚魔天牢里就见过血元阵,弧形的中空血海,沸腾的血球,那是在不死宗老宗主李同的带领下用出来的血元阵,如今他仍然记忆犹新。而李心愫说现在在前方飞舞的血光也是血元阵,尽管看起来与他记忆中的血元阵有出入,但李心愫必不会认错。
这些持剑的强壮白袍人使用的是血元阵,自然是入魔者了。
不过,李同死前曾和他说过,血元阵,从此以后绝不要使用。这等于是在告诉他,血元阵破绽很大,只有必定能杀死敌人时才会使用,否则易被人找出破解之法。比如说,用自己的鲜血来破,用别人的鲜血来破。此时此刻,已有六名书道之人溅血于甘柔几丈之外,血元阵却仍在,也就是说,这血必须在血元阵中间流才能破阵。
“陆展已经见过一次血元阵,肯定已知道破解之法,这么一来,甘柔应该也知道破解之法,只是不知她为何要坐视六名书道之人惨死……总不可能,陆展没告诉她吧?”想到某种可能性,徐金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要去救她吗?”李心愫问道。
“不去不去,她也不是好东西,见了你就想抢,就算她是无知,可无知做了坏事,也是无知者的错。”
“我听你的。”李心愫贴在徐金背上,将头也搁在徐金肩上,脸贴着脸说道。
徐金远远望着血光离甘柔越来越近,突然生出些感慨来。甘柔为地书圣,阅万卷书行万万里路,却仍然如孩子一般不通世事,也不知她的书是怎么读的,圣是怎么当的。
“也许……可以拉拢她为盟友?”徐金心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来,他赶紧将这个念头掐灭。说笑,能把以己证道境的书圣压制住的血元阵,他想帮忙也压根就帮不上,无非是摊上自己这条废人的性命而已。
“这件事情必须怪陆展,天地人三书圣,根本不像陆展说的那样情同兄弟情同姐弟,陆展知道血元阵的破法,却不告诉甘柔,甘柔就算死了,也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徐金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李心愫听,只是一味地说着。
“嗯。”李心愫贴着他的脸,轻轻地应着。
“你说她会不会记仇不记恩?”徐金踌躇着说道。
“嗯。”李心愫知道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依然轻轻地应着。
“你说我能救下她吗?”徐金望着飞舞在空中,越来越暗的血影光弧说道。
“嗯。”李心愫仍然轻轻地应着。
“我只是为了进废人宗旧址而已。而且我必须进废人宗旧址,就算她不记恩,不愿帮我,总该可以让她别对我出手。只要能活着看到废人宗的借力之法,再活着出来,我就可以变强了。一个被我救过的人,一个不晓世事的天真者,当然比一堆入魔者更乐意让我活着。”徐金喃喃道。
“金弟,我可以帮你。”李心愫不再呢喃着应声,突然说道。
“我知道,只要有其他人的血在阵中,血元阵就会失效。”徐金微笑道,拍了拍李心愫搂在他腰间的双手。
“金弟,用我的血吧。”李心愫伸出一只手来。
“不。她想收你为徒,不会加害于你,而我不同,我是人书圣陆展要杀的人,我救她,她若不以怨报德,就不会杀我,到时候就算她和我们一起进入废人宗,我也能平安离开。只要我们俩带着废人宗的借力之法平安从废人宗里出来,就是我们的胜利。”
徐金说着,已抽出钢剑,轻划过手指,鲜血淌下。
鲜血滴落到大壮的鬃毛间,徐金抬手,在大壮的鬃毛下方仔细擦了一遍,又在李心愫的白袍上轻压,留下一点血痕。
“愫姐,你要小心一点。”徐金吩咐道。
“嗯。”李心愫点点头。
徐金跳下马,让李心愫坐在马鞍上,扔下剑与刀,只背着已上弦的弓,从李心愫身后上马,一夹马腹。
大壮猛地冲出,微黄的毛发在夕阳落山后的余晖中微微发亮,留下丝丝残影,如一道雷霆穿过草原,驮着两道黑脸白影,急驰向甘柔。
甘柔沉默着,一动不动,就像囚魔天牢中身陷血元阵的陆展一样。
血元阵。
徐金对李同的吩咐记得极其清楚,千万不要流血,也千万不要去尝试让陆展出血,否则血元阵无法助他离开,也就是说血元阵会失效。
甘柔身边有无形之物保护着,徐金的箭对甘柔完全不奏效,无法让她流血,也就只好带着血进入血元阵了。
“道友,这不关你的事!”甘柔身边的一人叫道。
徐金微微摇头,微微笑了笑,心道:“很遗憾,这关系到我的未来。”
当大壮离甘柔不到三百步时,徐金一拍大壮马臀,轻盈地跳下马背,在地上一阵翻滚后,站起身。大壮即刻调转马头,向一侧飞驰。
徐金站在草原中,挽弓,尚在淌血的食指在箭尖轻点,调整箭的方向,同时留下一点鲜血在箭尖上。
然后放弦。
沾了一点鲜血的羽箭飞上半空,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向甘柔身边。
“小心!箭上有血!这家伙手指受伤了!”一名入魔者眼尖,看清了徐金的小动作,发现射出的箭上沾着一点血,急忙大叫着提醒他的同伴。
“混帐!”另有两名入魔者听到箭上有血时,已高高跃起,但却不及羽箭那般高,其中一名入魔者在空中突然翻身,如鲤鱼打挺,另一名入魔者踏在这人的肚皮上,再一次拔高,却未来得及调整身形,以自己的身体硬接了这一箭。
箭透其身,只入了箭尖而已。
“拦住他!”挨了箭的入魔者从半空中落下时,指着徐金叫道。
徐金已在草原上飞驰起来,侧移着向甘柔接近,但仍相距两百来步远。
“怪了,你们害怕我的血吗?”徐金佯作无知,再次搭箭,这一次非常理所当然地以食指在箭身上一划。
嗖!
这一箭飞得更高一点,但已有一名入魔者向他扑来,高高跃起,一剑平平砸下,令徐金射出的箭偏移了方向。
徐金早已搭上第三支箭,点血放弦,从这名入魔者身下射向甘柔。
然后徐金搭弓,全力开弓,朝着极高的方向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好像叫什么天坠,可惜我没入道,用不出真正的天坠。”徐金一箭射出后,朝着面前的入魔者嘻笑道。
这名入魔者已在三十步外举起剑,准备斩向徐金,此时见徐金唤出“天坠”之名,脸色一变,转身冲向阵中,同时大叫道:“当心天坠!箭很高!”
喊声一出,十几名入魔者纷纷抬剑,朝着飞向半空中的箭划去。十几道血色剑光登时将徐金射出的箭支划得粉碎。
此时,大壮绕着十几人跑了半圈,已渐渐接近甘柔。
徐金又朝着高空射出了一箭。
又有十几道剑光飞过,斩掉他射出的羽箭。同时,一道血色剑光呼啸着向他飞来。
“别管马!先杀这小子!”有人叫道。
徐金就地一滚,避过远远飞来的剑光,搭箭上弦,点血,又朝高空射出一箭。
同时有三道血色剑光向他飞来,紧接着又有十几道血色剑光将半空中的箭支绞碎。
三道剑光呈三角形,如绞架般飞来,徐金咬咬牙,向前冲出,在三道剑光绞中他之前,以豹扑之势穿过了剑光中的缝隙,摔倒在地,然后在地上射出一箭。
十几道剑光将半空中的箭支绞碎,又有三道剑光横着扫向徐金,如割草一般,将沿途的所有茅草割得干干净净。
徐金早已在向一旁侧滚,并在滚动中弃了弓,双手在地上一撑,弹了起来。这一撑,徐金的双手因侧滚中强大的扭转之力而先后折断,但终究还是让他站了起来。
徐金顾不上疼,扫了一眼不断倒下的茅草,择了个方向,飞奔两步,扑了出去。
三道剑光绞过徐金跃出之处,擦着徐金的兽皮靴飞过。
徐金又一次摔入茅草中。
十几人再次向徐金摔落的方向举起剑,再次砍下。
十几道剑光齐齐飞出,将徐金逃生之路拦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候,大壮终于驮着李心愫冲进了血元阵中。
“血!马上有血!”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徐金摔落在草丛中,骨折的双手撞在地上,疼得他满地打滚,再也无力跳起躲避。
但就在这时,徐金感觉到身旁多了些什么,似有些温暖的感觉。
在打滚中,徐金清清楚楚地看到十几道血色剑光割开所有茅草飞向自己。
然后打在无形之墙上,尽数消散。就像是甘柔身边的无形之墙一般。
“成功了!”徐金咬牙忍痛想道。
显然,大壮驮着李心愫,趁入魔者不明不白间冲入了血元阵,大壮背上有他的血,李心愫的衣服上也沾了一点他的血,他的血一进入血元阵,血元阵就顷刻间失效了,甘柔很快就摆脱了血元阵的束缚,并出手保护了他。想必也出手保护了李心愫和大壮。
随后是几声轻微的破空之声,以及一声尚未出口就戛然而止的惨叫。
之后,不知何时扑过来的李心愫将他揽入温暖柔软的怀里。
“金弟,你的手……”李心愫焦急的声音传入徐金耳中。
“抱歉,愫姐,让你和我一起经历这么危险的事情。”徐金忍痛说道。
“金弟,没有这种事,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关系。”李心愫将徐金的身子扳正,将脸也扳正,正视着徐金说道。
这时候,甘柔也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边,掷过来一瓶药,声音清冷地说道:“这药很好,正骨后涂在骨折处,两日可愈。”
“两日可愈,只怕是价值万金的正骨散,万一她把这当作报恩……看来要想法子激她一激才行。”徐金忍着剧痛飞速思考起来。
李心愫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已接过药,轻柔地为徐金正骨,并将药粉撒了上去。
药确实是好药,断骨处遇药烧灼,痛楚很快消失不见。
“让她自行领悟,应当胜过我告诉她。”痛楚消失后,徐金很快得出了结论。
抬起头,徐金望向正悠然将山河钗插回头发的甘柔。
甘柔如此悠然自得,显然,战斗已经在这般短暂的时间里结束了。
“地书圣果然很厉害。只不过,你似乎对血元阵并不了解?”徐金说道。
“血元阵?”甘柔闻言,皱起如远山般的细长弯眉。
“对,血元阵。”徐金嘴角露出了一丝若隐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