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菲将散发着独特清香的镂空香薰球紧紧的握在手中,莹白的贝齿轻咬下唇,一时间心绪难平。
难怪她会觉得白天在尹府别院书房中遇到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对方身上传来的香味儿,分明就跟她手上的这个镂空香薰球一样!
而会用这种味道的熏香的人,在她所熟识的人中,唯有邵祁而已。
难道说、难道说……
徐明菲的紧握着香薰球的指节发白,往日的种种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第一次意外的相见,当时她和邵祁躲在架子后面,为了不被旁人发现,两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还有之后在林威将军府,那突如其来的拥抱,除了对方稚嫩却依然有力的手臂,留在她印象最深处的,就是两人紧紧相贴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清淡高雅的熏香味儿。
“小姐?”红柳和云儿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见徐明菲神色不明的靠着梳妆台,立即关切的围了上去。
红柳眼尖的发现徐明菲手里握着的,是已经失踪三年的邵祁送的香薰球,心中微微一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的扶着徐明菲回了软榻。
“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徐明菲坐在软榻上,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香薰球,头也不抬的开口道。
“是。”红柳乖巧的应了一声,对着还一头雾水的云儿使了个眼色,拉着对方一同退出了房间。
桌上的烛台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徐明菲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心中不禁再次回想起白天在书房中发生的事情。
尽管邵祁已经失踪了三年,但徐明菲从来都不认为对方早已没了性命。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时候她心里也生出一些疑问。
要是邵祁真的还活着,那为何这三年中,别说邵祁的人影了,就连一点儿只言片语都没有传来?
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是……
“呵!”徐明菲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喃喃自语道,“徐明菲,你在想什么呢,不过就是对方身上的熏香味儿很像而已,仅仅凭着这一点又能证明些什么?”
徐明菲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到底是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深深的将自己看到的暗紫纹云纹团料子记在了心中。
这种暗紫纹云纹团料子在信阳府这一带并不常见,说不定从这方面下手,能够得到点什么线索。
翌日,徐明菲范氏一起用了早膳之后,便偷偷的使了下人去外面的布庄打探那种暗紫纹云纹团料子的消息。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小姐,小的在淮州排的上号的布庄和绸缎庄的寻了一圈,都说那种暗紫纹云纹团料子是北边流行的花样,咱们这边也有,不过卖得并不算好,这两个月来统共卖出去的不到十匹,买主都是本地的熟客。”一个长相平凡,年纪不大的小厮站在一块屏风后面,恭谨的回道。
“那可有与我说的相符合的人做了那种料子的衣服?”坐在屏风后面的徐明菲问道。
“没有。”小厮迅速回。
北方?
徐明菲眉头微蹙,没再多问,挥了挥手,让屏风后面的小厮的离开了。
小厮刚一离开,范氏便让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让她去范老太太屋里一趟。
范老太太是真心疼爱徐明菲,每日里不见一见,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昨儿徐明菲从花宴上回来之后精神不太好,范老太太还特意让人送了上等的补品过来。
为了这个,范玥儿又在屋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念着范老太太的好,想着昨天范老太太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徐明菲特意带上了从白老先生那边拿来的补气养身丸。
这种由白老先生特制的补气养身丸跟外头药铺卖的可不一样,乃是白老先生自己的独门秘方,徐明菲拿到手之后也仔细的研究了一番,不得不承认对方所制的这种药丸,比她自己做出来的略胜一筹。
范老太太看到徐明菲送给自己的补气养身丸,当即再次将徐明菲给搂在了怀里,心啊肝啊的叫了一通,眼里满满都是喜悦。
比徐明菲先到一步的范玥儿见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语带酸味儿的低声嘀咕道:“不过就是一瓶补气养身丸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库房里多得是,哪里用得着徐明菲拿着这个来献宝?”
范氏听到范玥儿的嘀咕声,瞥了对方一眼,面带微笑的对着范老太太开口道:“娘,明菲送给您的这瓶补气养身丸是游历到信阳府的名医所制,在外面也是千金难求一颗,明菲这下可是全都给您了,你可别舍不得吃就放到一边,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真的?”范老太太一听,脸上笑容更甚,拉着徐明菲的手道,“这种好东西,你也应该自己留点,全都给外婆了,以后自己想用的时候怎么办?”
“外婆放心,我与那位名医有些交情,别的可能没有,但几瓶补气养身丸我还是拿得到的。我看外婆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气血不足,吃了这些补气养身丸之后,您要是觉得好,回头我就多弄点来。”徐明菲笑眯眯的配合着范氏道。
“好好好。”范老太太喜得连连点头,“这几天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外婆打算过两天去城外的庙里吃几天斋,你要是愿意就跟外婆一起去,要是嫌闷就在家里玩。”
“淮州这边的斋菜可比锦州做得好多了,每次我们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娘都会感叹淮州的斋菜好,我好不容来一趟淮州,又怎么能错过呢?”徐明菲抱着范老太太的胳膊,笑着道,“再说了,玩什么时候都可以玩,但陪着外婆的时间却不多,我可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
“你啊,真是十足的像了你娘,那小嘴甜得,就跟抹了蜜一样。”范老太太被徐明菲哄得心花怒放。
这人老了,就喜欢身边有人陪着,范玥儿性子骄纵,最是坐不住,让她陪着说说话,顶多一刻钟就要找借口溜走,这会儿徐明菲指明了说要陪范老太太,范老太太心里怎么能不高兴?
“娘,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是嘴上抹了蜜,我都是实话实说。”范氏见范老太太笑得开心,也跟着抿嘴笑道。
范老太太闻言斜了范氏一眼:“还敢喊冤?当初是谁不小心烧掉了外面送进来的账本,看到自己要挨罚,立刻使了一张小嘴,哄得你爹最后不但轻轻揭过,还额外从你爹手上讨了一张上等的银狐皮的?”
“这都说少年前的事情了,娘你还提它干什么……”范氏脸颊微红。
她这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当着女儿的面被揭了短,面上不禁有些过不去。
“哼哼,知道丢人了吧?”范老太太见范氏吃瘪,笑得更厉害了。
范玥儿见范氏和徐明菲得了范老太太的欢心,心里一堵,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庙里吃斋菜。”
“你也要去?”范老太太一脸诧异的看着范玥儿,“你不是最不喜欢去庙里了吗?这次我们出去,可是要在庙里住上几天才会回来的。庙里不沾荤腥,到时候你要是吵着要吃肉,可没有人给你弄。”
几天都不能吃肉?
范玥儿得知这一点,面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扭曲。
只是她看着徐明菲一副很想跟着范老太太去庙里的样子,心中顿时生出万分的不爽,赌气般的道:“这几天没姑姑来了家里,厨房天天都是山珍海味的做,我吃多了也有些上火,去庙里吃吃斋菜也好。”
“真要去?”范老太太面带犹疑的看着范玥儿。
“要去!”范玥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顺带着暗地里横了徐明菲一眼。
徐明菲无辜中箭,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这又是哪里惹到对方了。
见范玥儿如此坚持,范老太太也不好反对,只能提醒范玥儿,要是去了庙里之后中途就嚷着要回家,她是绝对不会让人送的。
范玥儿这会儿就只顾着跟徐明菲较劲了,敷衍的点了点头,也没将范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
离开范老太太的院子,在同范氏一起回屋的路上,徐明菲几次想要和范氏提及昨天在尹府别院书房遇到的那个人,可每次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始终都开不了口。
倒是范氏看出了她神色不对,主动开口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徐明菲摇了摇头,抬头看了范氏一眼,垂下眼脸,轻声道,“娘这次去庙里要做什么?”
“再过一段时日就是你邵伯母和雁容的忌日了,我想让城外庙里的惠然大师做一场法事……”范氏轻叹一声,脸上也不禁染上了几分愁绪。
这三年来,每逢邵夫人和邵雁容的忌日,范氏都要为两人做一场法事,只是每次做这样的法事,她都难免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邵祁。
徐明菲看出范氏的心思,眼神微闪,低下头,终究没有开口。
两天后,几辆马车从范府大门驶出,一路疾行朝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