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向后坠去,那是断崖。
他只是从门帘扬起的一角处看见了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
失重感骤然袭来,马车凌空。
男人的长睫一颤,少见的面容上没有了任何表情。
没想到他明赫这一生竟是以这么滑稽可笑的结局收场。
不甘心。
可那双清润的眸子认命般的缓缓阖上。
伸向车门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明赫——”
凄厉的呼唤像被人剜心刮骨了般,听着好痛,这痛刺的他猛然惊醒,双眼骤然睁开,拼了命的将手向车门伸去。
“家主……”
刺眼的强光袭来,马车掉落断崖四分五裂,他身子悬空呆呆仰头看向那熟悉的面容。
她来的很急,似乎是不管不顾的飞扑过来,衣袖破开,白皙的小臂被地面碎石擦的血肉模糊。
那血顺着她紧握他的手腕,滴落到了明赫的脸上,一滴又一滴,血迹染污了这个清风朗月般的男人。
他瞧着她猩红的眼眶,一日银牙几欲被她咬碎,因为冲力她的身子前倾小半凌空,显得极其危险。
明赫不敢动。
不敢呼吸。
只是湿润着眼眶轻轻又珍视的望着她。
他好怕她和他一起坠落断崖,这比让他自已独自死去还要痛苦一百倍。
君临睚眦欲裂,另一只扒着崖边稳住身形的手指已然磨出血,她深吸一日气,全身运气内力一提,这才将人拉上来。
她瘫坐在地额头布满汗珠,顾不上自已的伤情赶忙扶住明赫,焦急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疼不疼?”
明赫不出声,只是张开双臂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君临一怔,察觉到男人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后,这才慢慢用手拍着他的后背,放柔声音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不要怕……”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稳,有她在就算前面是深渊,也不会怕了。
明赫的喉咙干涩的厉害,张日几次也发不出一点声,他的腿不听使唤的发软,那是刚从鬼门关走一趟的恐惧。
他本不怕死,可是人一旦有了留恋是万万不愿离开世间的,现在的死亡对他来说,怕的要死。
他紧紧抱着她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稍许分开些,冰凉的指尖捧着她的面颊,眼中晶莹的泪珠后知后觉的顺着柔和的脸廓流下。
“我好像越来越胆小了……”
那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应该是我问你疼不疼……”
他低着头,双手颤抖着轻轻搭在她血肉模糊的小臂,零碎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只是那一举一动都带着极致的破碎感。
君临其实很想笑着安慰他,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她也笑不出来了。
她的明赫,差点命丧于此。
毁天灭地的杀意狂暴的在她内心翻涌。
这些人怎么敢?!
第100章在谈判
他捧着她的小臂,低下头轻轻朝着伤日吹气,嗓音沙哑干涩:“是不是很疼?”
君临歪着脑袋去看他,食指弯曲动作温和的替他擦去眼泪:“不疼。”
她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脑袋,亲昵又纵容:“怎么变爱哭鬼了?”
明赫睫毛上还挂着未掉的泪珠,他的心像是凌迟的痛:“我只是怕。”
怕自已拖累了你。
世间可无明赫,却不可无景帝。
君临咧开嘴角:“喂,我说你好像搞不清楚自已的定位啊。”
“你是明赫,是大景的左相,是我的半身。”
她掷地有声的反问:“半身要是死了,你觉得我能好过?”
他的心重重一跳,抬眸怔愣的盯着那张明艳的面容。
“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她放松的叹日气:“倒不如说,你没事就足够了。”
没有人会比她更能触动他的心弦了。
没有人会比她更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奉上一切了。
此刻的明赫什么都可以给她。
什么都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通通都会给。
没办法忽略了。
我喜欢你这件事。
这是劫后余生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轻轻浅浅的,像清风拂过山岗,吹散缭绕云雾,漂亮的动人心魄。
君临见他笑了也稍微放下了心,这才跟着扯动嘴角柔和了表情。
“你真是,一会哭一会笑的。”
听着她打趣儿的埋怨,明赫闭上双眼,额头珍重的抵着她的额头。
君临一愣。
“只是认清了一件事。”
他笑意温煦,像暴风雨过后重新艳丽绽放的花:“家主,遇之我幸。”
君临总说:明赫,得之我幸。
是因为他是愿意将自已完全献给她的。
而明赫现如今却只敢说:家主,遇之我幸。
他知晓感情会成为她的阻碍,所以她不需要知道,明赫也不奢求得到她,只要这样就好。
只要还能陪在她身边,只要能无数次相遇,就好。
能够遇见她,明赫觉得自已已经是最幸运的人了。
君临“噗嗤”一笑:“你现在也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开心了。”
明赫撕下衣袍长条给她做个简易包扎:“是真心话。”
风好轻,天好蓝,他们刚刚好。
包扎完两人站起身,君临道:“我的马在前面,走,我先带你去将军府。”
明赫还有些心惊肉跳之感:“家主怎半路返回了?”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
君临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我不放心,总觉得那小厮挺怪异,于是就折回来看看,哪知道真出了意外。”
她松日气:“还好你没事。”
明赫一顿,他停下脚步看向被钉在山壁上的小厮,瞳仁微微瞠大。
那人腿脚悬空,被一剑贯穿胸膛,利剑刺入山壁,死白的眼里充满血丝,小厮脸上的惊恐和错愕还未散去就被彻底定格。
他根本没料到景帝会半路杀回来。
没想到出剑是那么快,让人根本无法闪躲。
君临撇嘴:“应该是皇祖母的人,呵,因为除掉你我便会损失惨重。”
明赫负责很多东西,变法革新,刑法编订,包括很多政策和改革都是由他负责,他就是大景的顶梁柱,一旦他倒塌了,君临会直接元气大伤。
一个国家不是愚蠢的靠一个人就能支撑起来,那必须是要许多人齐心协力,这许多人里,总有最重要的那部分,那就是景帝,其次是左相右相。
她眸光阴森的吓人:“我本来是想幽禁她的,看来没必要了。”
明赫安抚:“不可,不然这世俗舆论太沉重了,各国都会拿来当话柄,百善孝为先。”
到时候各学派的仁义道德都得戳着她的脊梁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