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海棠依旧

苏湖之中，星罗棋布着大小不一的湖心小岛。其中最有名气的一个，便是位于苏湖东南处的盘龙岛。

盘龙岛岛中有湖，湖中有岛，岛中又有湖，湖中又有岛，层层嵌套，天下闻名。

盘龙岛内虽然山峦起伏，但因为是天下胜景，往来游人极多。岛上居民在沿岸一带的低地上开设了众多客栈、酒楼、赌场、妓馆等等，形成了一处极大的市镇，市井繁华比之岳州城内也不遑多让。

李氏兄妹和秦明师徒在苏湖的第一站，就是这最有名的的盘龙岛了。

此时正值暮春三月，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岛上游客甚多，众人一连找了数家客栈都已经客满，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家名为“龙腾客栈”的门外。

“几位客官里面请，不知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门口迎客的店伙计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

“住店。”

店伙计将几人迎进门去。

几人来到柜台，向掌柜的一问，除了通铺、下房之外，上房、中房也都没了。虽然车夫杨笑天不介意住通铺或下房，但其他四人可不愿住。

就在几人打算去下一间客栈时，跑堂的店小二追来叫住了几人：“几位客官留步，别家客栈也都已经客满了，你们去了也是白去。我这里倒还有个法子。”

“哦？小二哥快快说来！”

“小店这里还有一所上房独院，内有三间正房四间厢房。现在里面只新住了一位女客，只是她一人把整个院子都包了。她只一个人，占了五七间屋子。如今客多，我们掌柜也觉不妥，只是她不差我们店钱，我也不好与她去说。不如你们去和她打个商量，说说难处，看一看她是否能让出几间来。”

几个人见其他客栈也没了上等空房，也只能用这小二的办法试一试。

“既然是一位女客，那就让我去和她说一说吧。”

李天星自告奋勇的随着店小二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上面的牌匾写着“海棠苑”。店小二指着这院子道：“就是这里了。”说着走上前去，刚要叫开门，就听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女子推门而出。

来人与李天星目光相对，竟是双双楞了一下，二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惊叹：“好美！”

“有什么事情吗？”来人见这漂亮女孩有店小二陪同，停在门前，便问道。

“是这样的……”李天星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希望她可以让出几间房。

这人沉吟了片刻，道：“这位妹妹，既然这里已经没有别的空房了，我一个人占一个院子也有点对不住店家，那你们就住进来吧。”

李天星大喜：“谢谢姐姐。”这位女客人看起来要比她大上两三岁。

店小二也满面堆笑道：“客官能通融最好，我们掌柜也说了，之前的宿资都只按一间房价来收。”

这女客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李天星忙让店小二去将另外四人带了进来。四人进了这所院子，见到那女客，也是微微一愣。

这女客虽不及李天星的第一眼惊艳，却也没有她的缺陷，鹅蛋形的脸庞上的五官比例刚刚好，无须发型修饰。而且她一身黑色劲装，外罩白纱衣，玲珑的曲线毕露，使得秦明微微一硬，以示尊敬。

“这人比李天星要高三四厘米啊，球还大。李天星只是脸好看，身材就没有多么出类拔萃了，这个女的却是有颜有胸有腰有腿，虽说不如李天星惊艳，但胜在颜值稳定，完美的八分女，啧啧，想艹啊！”

他正想入非非，忽然觉得这人似乎也许可能大概有一点眼熟，心中奇怪：“我在哪里见过她吗？”想来想去又似乎没有，只得归结于自己的色心作怪。

他目光往旁边一瞥，见李天明眼神不对，心道：“这个眼神不是常看你妹妹的那种么，之后还会流露出负罪感来，看来这家伙也想入啊，啧啧，我就知道，妹控除了缘之空都是垃圾。”

李天明现下只有十八岁，比起另外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来自控力不高，他目光火热不知掩饰，让那女客见了先自有三分不喜。

“这位姐姐姓林，单名一个允字。你们还不快谢谢她让给我们房间住啊！”李天星朝几人说道。她刚刚已经和那女客互相通过姓名了。

“不用客气了。”林允说道。

“怎么能不用客气呢……”李天明连忙接上话头。

秦明在旁想着：“叫林允，这名字有点别扭啊，以后称呼起来要不要加个儿呢。不知道这位在这儿玩多久，等过些天李天星可就走了，这个估计也不同路，到时候可就不能养眼，只能看小黑了，这几天就好好的视奸一下吧。”

正想着，便听到李天明已经很热心的给林允介绍起来他们几个了。

“……她是我妹妹，姑娘已经认识了，这是明月小道长，这是我们雇用的车夫杨笑天，这是清风道长……”

林允看着这几人，也有些疑惑其中怎么窜入了两个道士。不过别人的事情她也不便打听。

“……林姑娘，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还没用餐吧，不如和我们一起，也算是让我答谢你一番。”

“不用了，”林允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就不打搅你们了。”她朝李天星微微一笑，就告辞出门。李天星回了一个抱歉的微笑，走过去将林允送出大门。

院子里，杨笑天扯着店小二问东问西，陈雨泽左看右看选择房间，李天明仍在想入非非，秦明则是心道：“这女孩的声音够软的，有类江南人物，不过我还是觉得眼熟，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呢？”

李天星回到院子后，同几人分了房子，她与陈雨泽各住一间正房，其他三人住在厢房。之后便点了饭菜，饭后要一同去岛上游玩。

众人饭后出门时，见店小二又引了一人来到这“海棠苑”，心说这店家倒是不浪费资源。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脚步轻盈，行走如风，双眸精光四射，气势摄人，手中拿着一柄鲨鱼皮刀鞘，系着蓝穗头的长刀，一看便知是个江湖人士。

这青年看到从院子中出来的一行人时，有些惊讶，之后看向李天星时，有些微微失神。其他人也没有在意，李天星可谓是国色天香，常人一见失神实属常情。只是这青年回神之后一看再看那一大一小两个穿道袍的道士。

秦明心想：“这个人老看我干吗？已经看我好几回了，再看我就把你喝掉……啊呸！这家伙不会有病吧？我可是听说这种封建社会断袖分桃的龙阳出了名的多，这家伙看我眼神不对，还是小心点好。”

店小二忙道：“几位客官，这位也是刚来的客官，因为这院子里还要一间房，便要住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

李天星忽道：“还不知朋友怎么称呼？”

那青年见李天星开口问他，似乎很开心，笑的有些灿烂：“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昱’字，不知几位又如何称呼？”

“原来是同宗啊，”李天明上前一步，“在下李天明，这位是舍妹李天星，这位是明月小道长，这是我的车夫张伟，这个是清风道长。”

那青年又看了一眼秦明，似乎对他有些兴趣。

几人与这青年又说了几句，便离去了。

一路上，李天明见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妹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问道：“小妹，你怎么了？”

李天星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叫‘李昱’的人似的，有一种熟悉感。”

“这么说的话，”李天明微微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我可以确定，我们应该从见过他。”他并不是顺着李天星的话头，而是真的对那个叫做李昱的人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不错，我可以确定他的相貌我从来没见过，可偏偏有一种熟悉感，”李天星也一边思索一边说，“我想我不是熟悉他的相貌，是熟悉他的气质。李天明，他的气质和你有点儿相似。所以我才觉得熟悉。”

“是吗？”李天明耸了耸肩，“我可没觉得他和我像。你既然说让他和我很像，他又姓李，你猜该不会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李天明！！！”李天星有些生气，这里还有外人，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另外三人，车夫杨笑天很有狗奴才的自觉，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陈雨泽年纪还小忽略不算，只有秦明尴尬的朝二人笑了笑，他心中也有些奇怪：“这么说起来，我也觉得这家伙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真奇怪，怎么今天看谁都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海棠苑”中，新入住的青年李昱打发了店小二后，从厢房走了出来。他的神情有些疑惑，喃喃自语道：“不一样了，小妹换了装扮，又多了另外两个人。我应该早点跟上的，只是这副身体回提高功力也需要时间。但也许，是因为我的出现才会发生改变，当时并没有「我」的出现。那么以后的事情，还会发生么？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又该怎么做呢？”

他走到院子里，再一次细细的打量着这院子。

青砖黑瓦，石雕门楼，三进院落，院内一字影壁。

这是他当年一切起始的地方，他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对自己的妹妹心动，也是在这里遇到了后来的妻子。

他一生中居住的地方有许多，但这里是他记忆最深的地方。

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东西两边还各有两间厢房。院带垂花门，内有抄手廊、坐凳栏杆，廊墙上嵌有什锦窗。他当年的卧室在西首正房，现在也仍是「他」的卧室。窗外是一墙碧绿的爬山虎。院落里栽有两颗海棠树，现在才栽种了七八年。当他又一次来到这个院落时，这两颗垂丝海棠已经怒放一百多年了。

年年花开，年年花谢。

年年花谢，年年花开。

海棠依旧。

只是那时，当年在这院子里的人，都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