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云国夫人已经挑开了话头,就已经表明她与明阳夫人是旧识,不管是因为云可凡的信,或是看在明阳夫人的脸面上,对于乔思而言,结果总是好的。
云国夫人问话出口,很快,不待乔思回答又自己接了话头,“你是她二妹的孙女。”
“三妹的外孙女。”
语气已经很肯定了,“姓庄。”
乔思回答,“是。”
云国夫人看着乔思,但又像是透过乔思看着别处、别人,“你来,她可知道?”
乔思点头,“祖母她老人家是知道的,还让我给您带好。”
云国夫人嘴角似带上笑,很有些舒心在里头,“她还好吧?”
“祖母身体康健,盼着您去常州,还能见上一见。”明阳夫人旧人太多,自然也不会个个向乔思说清,单这位云国夫人而言,只让她尊而敬,万不可逞强多言,实在无法沟通,再另寻它法,切不可得罪。
云国夫人点头,似突然想起,问道,“我那凡丫头可乖些了,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提起云可凡,两人说话随意了些,乔思依着云国夫人使人端上来的绣凳,坐下回话,“凡姐姐人很好,很好学,祖母平日夸赞最多的就是她了。”
云国夫人笑得更开阔了些,手一挥,“你不要给她脸上贴金,才新鲜几日,过些时候还好,再夸她。”
由此可见,她们祖孙俩感情很好,乔思笑着点头不语。
“你专程来见我,可有要紧事?”云国夫人稍稍直起腰来,端着茶喝了一口。
终于说到要紧上了,乔思低头计较一番,缓缓开口,“晚辈冒昧向您打听,洺州近年来可还出陨铁?”
空气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下来,慢慢凝聚之后团成一团,笼统的堆向方才还在闲情逸致的云国夫人,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缓慢的把手上还端着的茶托木呐的放在右手边的塌几上,上身自然地落靠在雕了花鸟印刻的檀香木靠背上,乔思一眼不错的看着她,所以并没有错过云国夫人虽保持了镇静,却还是被她颤着的手指泄露的激动与紧张。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不,一个强大的生意人该有的反应,乔思心里松了一口气,万里征途源于脚下第一步,只要往正确的方向跨出去就不怕它走不到想去的地方。
许久之后,云国夫人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刚才一瞬间失去的力气又回到身上来,她沉了沉气,眼力如神的看着乔思,“如何证明?”
既然她选择相信,那自己的胜算又进了几分,乔思起身来,拜托云国夫人,“烦您取纸笔来。”
云国夫人立即朝外喊了一声,嗓音暗哑沉重,却带着保不住的兴奋,“来人,备纸笔。”
不过两三个呼吸,才接了乔思进来的媳妇双手捧了托盘进来,把纸、笔、砚摆置安放好,这才立身起来站在书案之后。
乔思看她一眼,再转眼去看云国夫人,云国夫人从善如流挥手让那媳妇出去,她自己撑着塌几起身走了过来,嘱咐道,“没有我的传唤,不得靠近。”
那媳妇愣了一下,很快应是,躬身退了出去,站在了门外一丈之外,此刻从里往外看,一片开阔,不闻人声鸟语,乔思这才走进书案,提起笔来。
“慢。”云国夫人却立马制止了她,随即看着乔思,“你可想好了,条件是什么。”
她老神在在,心情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与乔思讨价还价道,“在商言商,价高可以,但不能坐地起价,我们云家能买这世间所有东西,但不包括贪心。”
果然老辣奸滑,乔思笑起来,“夫人您放心,我要的您一定办得到。”
云国夫人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抬了抬下巴,示意乔思,“说说看。”
乔思只好将手上的笔放下,站直了身体,“我要云家一个承诺。”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要什么承诺,多半是明阳教与她的,再言,明阳这个人,云国夫人自问还是很相信她的品行,过分、出格的事绝不会提,这样一想,云国夫人才将提得高高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朝乔思点头,“愿以此物做凭证,我们云家一言既出,绝无更改。”
说完解下她腰间一块黑底红头的玉牌递给乔思,解释道,“此玉名为绯红,出自南阳,日后凭它可换我今日所言。”
如今,上品的独山玉已经极为稀有了,更何况这般品相的,云国夫人既然将它赠与,可见此物在云家人心中的份量。
乔思双手恭敬的接了过来,有了它,日后不怕云家不兑现诺言,“多谢您成全。”
云国夫人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了,自己走至书案对面,在太师椅上落了座,松了一口气,她实在年事已高,经不起几番折腾了。
乔思看她落座,这才重新提笔起来,细细的把脑子里面记忆犹新的东西先画后标注一一落著于书案上铺陈的上好澄心纸面上,时间过得很慢,只闻乔思落笔之时墨溶于纸上极为细微的声音,倒让云国夫人静心凝神的好生打量起乔思来。
直到乔思将手中的笔了下来,朝云国夫人汇报,“您看看,可还需补充的?”
云国夫人这才收回神思,站起来走到乔思的位置把已经撒上细沙吸干了墨的澄心纸捧起来慢慢看,从她初步平稳最后微颤的纸背之后,乔思明白,可堪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