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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早些时,初梦那头方出了乌衣巷,正往自昙巷去的路上,乌衣巷这头,蓖芷来寻扶瑄了。
可当他直奔着长公子屋苑而入后,便敏锐觉察出有些异样,遂探了探扶瑄脉息,又查了一圈茶水粥碗,直从怀中掏出小玉瓶凑到扶瑄鼻下。
扶瑄睁开酥合睡眼,见是蓖芷,便嗔怪道:“怎了?大清早的,与我闻什么这么刺鼻。”
“还睡呢?你家小娘子呢?”
这话只叫扶瑄神醒八分,睡意全无,慌忙左右去瞧。他守着的床榻上只留空空被筒,蓖芷既这么问,自是去查探过府内其他之地了,况且初梦身负重伤,也不会到处跑,想及此处,扶瑄心中一惊,急急闭目凝思,将昨夜所事回忆一遍,恍然大悟。
“傻情种,给你落了迷药也不知!”蓖芷道。
“该不是昨夜我一提那事,她心思敏感,要离我而去了吧?”扶瑄边起身自喃,边随手自一旁取来件衣袍便穿,火急火燎。
“你昨夜提了何事?”
“我只与她说,我倘若不做这世家公子,与她私奔如何,她回绝了。我倒是蠢,怎未想到……”扶瑄说着已然着好了袍,正束着冠发。
“那你此刻做何?”
“去寻她呀!被窝仍是热烘的,人应未走远,我汗血快马日行百里……”
蓖芷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谢大公子,你这蒙汗药力是否还未退,还糊涂着呢?你家小娘子此刻正在放勋马车里呢。”
扶瑄也一愣,瞬时松怠下来,呼出口气,佯装要打蓖芷:“如此要紧的事,你也不早说,还拿我戏弄!”
蓖芷倒是委屈了,道:“你也未问我呢……”
“究竟如何?!”
蓖芷将放勋于自昙巷搭救初梦一事说了一遍,边说边小心瞧着扶瑄反应,半晌,说毕了,但见扶瑄并未拿刀砍他,这才虚出一口气,道:“眼下功夫,大抵是正坐着马车回乌衣巷来了。”
“好端端,她去自昙巷做何?即便顶着身子这般伤也非去不可。”
“我打听来了,南岭王府那处,有仆从言桓皆三日前交代为他今朝有事需出府一趟,同样的时辰,但不知何故,又未动身。”
“如此一串,此事倒说得通了。”扶瑄道,“蓖芷做得好呢。”
“夸赞我做得好,可心还在别处,说得毫无诚意呢!”
“行了,灶房那处有凉州进贡的蜜瓜,养在冰水缸里,自己去取。”
扶瑄那声“去”还未道完,蓖芷已然跑不见人了,扶瑄无奈笑嗔,又坐回案前。蓖芷到底是难得的开怀旷达之人,与他一道说话自会欢笑,可他一走,被他搅散的愁闷又如静水汇聚,收作一潭浆糊,叫人觉着沉闷而窒息。
少时,初梦果真蹒跚着步履回来了。她是亲眼见着扶瑄将下了蒙汗药的粥饮下的,也便全然未去想扶瑄会不会醒,只扶着墙咬着牙,一促一促地朝扶瑄卧房走。行至门口,随意朝里望了一眼,却叫她倒吸一口气,扶瑄正束冠着袍,正襟危坐于案后,眉眼垂睨,面色阴沉。
一时间,卧房内清凉的空气更是凝滞。
初梦于门口怔了片刻,遂开声道:“你醒了啊。”
“醒了。你过来。”扶瑄的声冷冷的,一如他寻常恼气般模样,初梦至此已然循着线索估中个七八分。
“是。”初梦缓缓挪步过去,“公子有何吩咐?”
“过来,褪衣。”
“啊?”
“过来将衣袍褪了,伏卧在榻上。”
“公子要做何……”初梦面上登时绯红如火,燎得脖颈也是通红。
扶瑄并未回答,只抬眼冷冷望着她,也未知初梦是否是被他冰冷的目光镇住了神,抑或是与放勋接触叫她心中对扶瑄有愧,竟乖乖从了,将她那件染了血水的深色袍子缓缓褪下,内里素白贴身衣衫赫然映入眼帘,已被染得黄一块粉一块。
扶瑄睨了一眼:“这件也褪了。”
初梦眸子瞪得硕大浑圆,不敢置信,惊嗔道:“公子要做何呀……”
“褪了。”扶瑄冷声,不容置疑。
初梦背过身去,将贴身素衫的襟带缓缓抽解,身上的痂血沾着衣衫,即便解了襟带,那衣衫也未掉落。初梦伸指,将紧贴皮肉之处缓缓撕扯开,扯的当下颇是疼痛,但并未吟出声。片刻后,素衫悬空坠地,堆于足边,初梦白皙细腻肌肤赫然呈现,间或夹杂道道伤痕,红白相应,反着光泽,如羊脂血玉。她提起纤臂自肩一路下移滑至腰处,拾起乌亮发髾,绾于鬓上,通身只留一件贴身素莲案抱腹遮附于前胸,麝脐微露。
“公子……”初梦照着扶瑄指示卧伏于床榻上,羞红了面,容如腼腆,微微蜷身向里,心跳不已,不敢回眸。
“卧好。”扶瑄道,又启开一旁案上呈放的锦盒,“我仔细盘查过放勋送来的药,确是疗伤舒痕的好药,你卧好,我与你擦。”
“哦……有劳公子了……”
初梦卧伏于榻上,冰肌玉骨一览无余,雪白胴体上线条起伏有致,流畅温润,颈上系着的那条细细的抱腹绳线,有更胜无,直直撩拨着男子情欲。
扶瑄亦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对着这赤裸身子怎能不动心,但眼下这道道伤痕赫然在目,更是惊心要紧。他这才头一遭完整瞧清初梦的伤,纵横捭阖,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好似打在他身上一般,竟是难为了她背负这般身子去外头走一遭。
扶瑄心中疼惜地要落下泪来,口中却一本正经清冷着声道:“会有些疼,可早擦早好。”
“嗯。初梦明白。劳烦公子开始罢。”
扶瑄取开了一瓶白瓷瓶上塞着的红布塞,蘸了些瓶中药汁,既是无心又是有意似的往初梦伤口上一抹,似是随随便便似的。初梦自然被药激得稍稍颤移了身子,却仍咬着牙默不吭声。
“下回还出去走么?”扶瑄问。
初梦更笃定扶瑄是又翻了醋葫芦了,难为他他憋闷了半晌又无处宣泄,终憋出这么一句。
初梦忙回:“不敢了……”
“好。我信你。”
“你也不问我因何去外头么?”
“不想问。”
“初梦并未有意……”
“卧好!”
“哦……”
“我当真不想问。有何好问的,你若想我知晓,自会与我说。”
“多谢公子信任……”
“又唤我公子了,你这毛病何时能好?”扶瑄冷冷道,又擦了片刻,收起药瓶,道,“前胸那几道伤,你应能自己擦的吧?”
“嗯,能。”初梦又是红了面。
“好,药瓶子我留在床沿,你起身自办,我去外头回避。”
“扶瑄……我心中当真未有放勋公子……”
“嗯,信你。”扶瑄说着这句仍是冷淡口气,一如前是面无表情,又收拾了一番便拂袖而出,带上了门,留与初梦一个耐人寻味的巍巍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