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赌资

“三。”

“二。”

“一。”

“时间到。”

“系统提示：由于编号0小夜方1点生命值达3秒，判定本次死亡博弈胜利方为——编号Y3001314号，王业。”

“系统提示根据编号0设定的死亡博弈赌资为——失败后由王业方自行决定，现请编号Y3001314号王业方决定赌资，系统将根据编号0持有的物资情况进行判断是否足以支付。”

赢了。

王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最后的那一刹那，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他将“猴子搬来的救兵”技能最核心的一次攻击点设定在自己身前一米处，赌的就是小夜会不顾一切地向他进攻过来，所以他自己必须站在那里当靶子。

好在，一切刚刚好，再晚一点，他都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叮！”的一声。

虚拟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四周的空间变成了一片蓝色的封闭世界，一如每次试炼结束时的结算空间一般。

由于是虚拟博弈，博弈结束之后，所有博弈过程中造成的伤害也立刻归零了，两个人身上的伤势都复原如初，甚至是被雨淋湿的衣服也已经恢复了博弈前的样子。

王业缓步走到小夜面前，静静地凝视着这个永远一袭黑衣的女孩，这个明明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童真的少女。

小夜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愿赌服输，要杀就杀吧。”

王业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对你的性命没兴趣。更何况，你难道对自己的性命就那么无所谓么？换做一般人，都应该优先想着要活下去吧。”

“活下去……为什么要活下去？”小夜幽幽问。

“比如一个愿望，一个目标，都是活下去的理由啊。”王业回答道：“你难道就没有这样一个目标么？”

“目标……”小夜沉声道：“你指的是死亡试炼的任务么？”

“当然不是。”王业很认真地道：“是你发自内心的期许和渴望，不是被任何东西所命令的，那样的目标。”

小夜冷冷看了看王业，低头想了想，却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

王业怔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在小夜身旁席地而坐，双眼凝视着这个被蓝色字符包裹的传送空间，目光变得有些空洞而悠远。

小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不想问，四周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宁静而死寂。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王业突然微微侧过头：

“孤独吗？”他突然问。

小夜微微愣了一下，她冷冷瞄了王业一眼，没有回答。

“说心里话，我无法想象，如果那个出生在死界的人是我，我是否有勇气活得像今天的你那样阳光。”王业沉声道。

阳光？可笑的评价。

小夜没理他，她深深知道，在她短暂的生命里，还没有谁用“阳光”这两个字来形容过她。这是当然的，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人们看到她所想到的都是黑暗和死亡。所以始终没有名字的她才会被赋予这样一个名字——夜。

“我们和你不同。”王业继续道：“我们都来自一个叫做‘生界’的地方，它和‘死界’相对立，和你所见到过的东京很相似。不同的是，那里没有‘死亡试炼’，没有‘强化’也没有‘抹杀’，虽然杀戮和战争同样存在着，但却只有少数人会参与其中。大部分人的生命都会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度过，上学，念书，工作，结婚，生子，最后慢慢终老，足足数十年的时间，几乎是生活在几个固定的城市里，在几个固定的场景中两点一线，直到机体老去，变成墓园里的一个坟头，临死的时候，他会有满堂儿孙在他的病榻前痛哭，送着他安详离世。如此平淡的数十年的光阴，数十亿人大部分都是这样，很难想想吧？”

小夜轻轻瞄了他一眼，她虽然到达过类似于生界的分世界，但却也是在死亡试炼的任务中度过的，并不曾真正体验过作为一个生界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一定说有的话，可能也只有在医院住院的那几天时光吧……

数十年的平淡生活，小夜想都没想过。

“正因为生活的平淡，‘生界’发展出了丰富多样的关系网络，有因为血脉相连的家族，有因为学校而组成集体的同窗，有因为相恋而相伴到老的爱人，也有一些无时无刻都在你身边，为你的生活添加温暖和光彩的——朋友。”

朋友？哼，又是这个无聊的词么。

“它是真实的。”王业突然道，让小夜微微一怔。

“它是因为情感认同和兴趣相投而联系在一起的亲密关系，不分年龄、性别、地域、种族、社会角色和宗教信仰，无条件的相互尊重、相互分享美好、相互分担忧愁，它不是简单的某种利益交换关系，而是超出这之上的一种心灵的陪伴。我们从生界来的人，自然而然的会把这些关系的概念带入到这个世界中来，很少有人会用嘴说它，但它却无处不在地存在于我们的心里，我们渴望、追求并守护着每一份难得的友谊，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它的价值远大于一件装备或者一个技能。亲人和爱人的概念，从广义上讲也可以纳入到朋友的概念中去，其实每一份关系都有朋友的一面。”王业沉声道。

与利益关系无关的亲密关系吗？

小夜微微皱了皱眉，坦白说她并不很能理解这一点，最关键的一点是，她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东西建立了这种关系，契约？战队？还是其他的什么……

“生界的人口远大于这里，足足有70亿人之多。”王业微微转过头：“而一个人一生所能交到的朋友，有几十个就算多的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数字甚至只是个位数。世界像一个充满随机性的数字盘，每两个人邂逅的几率都是亿万分之一，没有一种学问能解释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两个完全陌生的人逐渐变成朋友，所以人们创造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字来形容这根神奇的红线。”

“是什么？”小夜低声问，不知不觉，王业的话距离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越来越近。

“缘。”王业沉声回答：“缘起缘灭，构成了生界的人生百态，人们歌颂缘，向往缘，追求缘。可以说，生界人的一生始终走在追求一份‘缘’的路上，而这，就是活下去的意义。”

“活下去的意义……”小夜轻声呢喃。

她黑色的眼瞳突然变得有些空洞，黯淡而涣散。从她出生在死界起，她就始终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关于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死界每一天都在上演着死亡，而她却漫无目的的活到了今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只是因为她看到其他人都在拼命地活着，似乎活着才是正确的事，可是……为什么呢？

后来，她从其他试炼者口中得知，他们活下去的动力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抵达王城之巅，重返他们留恋的生界，可对于她来说，她甚至连生界是哪儿都不曾见过，又何谈重返呢？既然没有这个最终的目的，那么日复一日的在地狱中厮杀，却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感觉头疼得像要炸裂一样，而如今，终于有第一个人给了她一个答案——“缘”，尽管她还并不明白这个字的意思。

“我从魔镜迷宫中看到了一些你记忆中的画面。”王业低声道：“血玫瑰，步瑜，杨大哥，巧合的是，这些人却又恰恰是我记忆的一部分。事实上，这就是一份‘缘’，没有来由，却又令人迷醉的巧合，如果你想真正明白这个字的意思，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说完，王业突然在赌资的填写框写下了一个“缘”字，并按下了“确认”键。

系统很快认定了这个答案，却没有给出更多的额外提示。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夜不解。

“这就是我索要的赌资，系统既然认同了，就说明你拥有这种东西，至于你打算怎么去支付，那就是你的事了。”王业幽幽然道。

手心一划，蓝色的结算空间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