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在聪山的瓷器店前停下来的。月楼一下马车就看见了门上的四个大字:思月瓷品。她眼里荡漾着流光走进了瓷器店。
纯中式的瓷器店,古朴厚重的柜台、雕花的瓷器架、有精美纹理的木地板和淳厚的檀香。月楼暗自赞叹聪山的品味。
“咦?这是什么”?红杏拉着月楼走到柜台前,毫不费力地拿起男人手臂长的铁质装饰物。
“这个是不允许顾客随便拿的”。伙计皱眉苦笑道。
“切!我还不稀罕拿这破玩意”!她把装饰物扔在了柜台上。月楼看着红杏微笑不语。
“这是什么呢?”
“这个可是从法国拿回来的。听说是巴黎的一个著名建筑呢!叫什么来着”?他仰望天花板想了一下,突然指着月楼道:“对了!它叫艾佛铁塔!”
“什么艾佛铁塔!人家明明叫艾菲尔铁塔”!一个正在擦瓷器架的圆脸女孩回头笑道。
月楼看着店伙计羞红的脸不由也笑了。她转身扫视了一遍店里的瓷器,更对聪山的品味感到赞赏。瓷器形状不同,用途各异。瓶上图画的题材和颜色也是五花八门,满足了不同人的喜好。从放毛笔的笔筒到种竹子的大瓷具;从欧洲的城镇街道到清明上河图的老妪妇孺无不应有尽有。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聪山脱下帽子走了过来。
月楼正在想象着聪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是来看瓷器的。我想要给房里多放一些花”。月楼含笑直视着聪山的眼睛。
“哦。我们先上楼吧!店里太冷。”
聪山房里的布置与店铺截然不同。走进客厅便会听到唱机里传来优雅宁静的肖邦夜曲,接着你还会被桌上的电视机吸引。还有一些物品也可以看出主人的不同。比如窗边的鱼缸和钢琴,墙上的捕梦网和电影海报。
“这里和老爷家简直是两个世界呀”!红杏大感惊讶:“我只在电影里看见过这样的房子,没想到竟然能亲眼见到”!她竟然像个孩子般欢呼雀跃。
月楼也的确欣赏聪山的高雅,但是她很讨厌西方的东西。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有时她觉得这或许是一种本能的厌恶。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而是优雅文静地坐在了沙发上。
“原来你是一个这么浪漫的人呀”!钢琴在红杏的指下呻吟着:“你是我见到的与我家小姐最合拍的人。我们小姐会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一点都不比你差!她会弹琵琶,会养花;会写好看的毛笔字,还做得一手好菜。对了!最重要的是她很贴心,很温柔。”
聪山看着脸红成玫瑰的月楼,心里涌起一股热浪:“贴心、温柔,优雅的女人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男人需要的就是一个能照顾自己,会打理家庭的女人”。接着他话头一转:“其实我也非常喜欢传统的东西”。他指着电视机旁的插花道:“那个彩瓶里的牡丹就是我插的。”
月楼看向彩瓶。当她看到花时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美感和深深的禅意。她不知不觉竟然向插花走了过去,静静地看了许久许久。
“你肯定读过很多道家和禅宗的书吧?”
“嗯。我非常认同道家和禅宗”。聪山看出月楼喜欢直白的人,便没有丝毫谦虚。
“我也非常喜欢它们”。月楼的眼睛似乎是在看聪山,又似乎是在看着某种不知名的虚境:“尤其是每次读《金刚经》和《坛经》时,总感觉灵魂好像变成了虚无的,整个人徜徉在永恒的宁静之中。”
“你们两个干脆结婚算了!明天就办了吧”。红杏朝着月楼和聪山喊道。
月楼刷地一下连脖子都红了。聪山也有些尴尬。他看着月楼,感觉她更加可爱:“你不是要看瓷器吗?那我们下去吧。”
瓷器店的人依然稀稀落落。聪山指着一个花瓶道:“你感觉这个怎么样?”
瓶是白底彩釉的。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绾着发髻的女人站在路灯下。她的身前是一望无际的浅蓝色大海,身后是一条车水马龙的长街。街上的车辆、行人的服装,街后的建筑都是彩色的。虽然车辆和人物众多但画面丝毫不显局促,反而给人一种颇有韵味的跃动感。看得久了仿佛人已入境,你甚至想要和那个红衣女人聊会天,再牵着手吃顿下午饭。
“嗯,就要这个了。雨停了你让人把它送到我家。”
“好的”。聪山还在看着瓷器:“你不是要在家里摆花吗?那多挑几个。”
“这个。我觉得这个也比较适合你。”
月楼朝聪山指的地方看。远山滴翠,近处是一块碧绿的田野。河是透明的,甚至能看见河里黄色的鲤鱼。河对面是一个素墙黛瓦的小村庄。有一个人正往院子里晒东西,还有一个人在喂鸡。挑着水桶的男人正和一个牵小孩的女人聊天。整幅图画让人觉得安静祥和。
“你的眼光真不错。”
“只要你喜欢就好。”
“那你再给我挑几个。我看看你能不能猜出来我喜欢怎样的风格”。月楼抿嘴浅笑。
“你这可难倒我了”。聪山显得不太自信。终于,他停在了一个描绘观音的瓷器前。观音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路上有一个牛头妖怪在追一个少女。
“你说你喜欢佛家。这幅图恰好描绘的是观音救济世人。你肯定喜欢。”
“我只是在悲伤的时候看看而已,偶尔也会看看。我并不认同佛家的那些道理。”
“那我猜错了。”
“既然猜错了肯定要惩罚”!不等月楼说话,红杏就说了:“请我和小姐吃饭。我要吃火锅。”
聪山看月楼,等待着她的意见。月楼微微颔首。
“我们乘汽车去吧?”
“小姐不喜欢汽车。真讨厌!我还没坐过几次。”
“汽车总比马车好啊”。聪山疑惑不解。
“不管好与不好,我就是不喜欢”。月楼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今天我就乘一次。”
聪山帮月楼打伞,扶着月楼进入车内。
“哟!你们在干吗呢”!红杏一直笑着看月楼粉红的脸和聪山僵硬的手臂。这时终于叫了起来。
随着红杏的声音,行人纷纷朝他俩看去。他们的眼神里有嫉妒、不屑、艳羡,愤怒等等复杂的情感。但最多的仍然是嫉妒。只听一个瘦小猥琐的男人说道:“这个男人和首富的女儿在一起。他看中的肯定是钱。”
“可不是吗。谁都想要那个女人”。男人身旁的女人道:“听说那个女人是个神经病。”
“车里可真暖和啊!小姐还不愿意坐车。那破马车能把人冷死。”
“就是,你也应该为红杏考虑。”
“还是聪哥知道我想得是什么”。红杏在聪山的头上拍了一下。聪山不满地皱皱鼻子。
“我又没说一定要你和我坐马车?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小汽车我就给你配一辆。你想到哪里司机把你载到哪里。”
“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会抛下小姐一个人坐车呢”?红杏靠在月楼臂上温柔地说道。
“就知道你不敢。哼”!月楼别转头故意装出一副生气地模样。聪山看着后视镜里愈加可爱的月楼,想要像握方向盘一样紧握住她。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辣味滔天。聪山捂住鼻子不住咳嗽。
“我们吃别的吧”!月楼拍着聪山的背道。
“就在这里。咳!咳!红杏既然喜欢吃火锅,就让她吃吧。咳”!聪山痛苦地咳嗽着。
“没事”。红杏也看不下去了:“火锅下次我和小姐吃。我们去吃凉皮。”
“可以吗?”
“可以。红杏既然想吃,那我们就去吃吧。”
“你可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闻见辣味还咳嗽不停。”
“我最讨厌的……咳!……就是辣椒”。聪山竟还在咳嗽。听见聪山的咳嗽声,月楼也被逗笑了。
“来十个肉夹馍”!红杏一进凉皮店就吼起来:“一点瘦肉都不要。”
看到如此彪悍的女人,食客们都自叹不如。聪山虽吃惊,但面上平静自若:“你能吃得了十个肉夹馍?”
“我有一次吃过十五个。十个算什么”!红杏坐在月楼身旁说道。肉夹馍的油已经流进了她袖子里,她却毫不在意,仍狼吞虎咽地吃着。月楼看着她的吃相摇着头叹了口气。
聪山时不时地看月楼。她吃得慢而优雅。
“大概白孔雀吃东西时也是这样吧?”
红杏真的把肉夹馍全吃完了。她一边打嗝一边喝开水。一个红脸大汉忍不住说道:“他娘地!我都吃不了十个肉夹馍,这婆娘……”
大汉还没有说完,红杏就窜到了他身旁。男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掴了一掌。他猛地站起,抬手朝红杏脸上扇去。红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大汉硬是抽不出来。聪山月楼走过去:“你又惹是生非了。”
“是他先骂我的!”
“你妈骂你你也打吗?”
红杏一听到这句话,狠踹男人的小腹。月楼根本来不及阻挡,男人就着实挨了一下。
“哎呦”!男人抱住小腹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腿之间。
“你没事吧”?聪山蹲在男人身旁关心地问道:“虽然她打了你,但你们性格相似,倒是可以成为好朋友啊!”
男人原本也这样想。现在被人戳破心事,竟脸红起来。他手抚肚子站起来看着气鼓鼓的红杏:“你叫红杏?可以交个朋友吗?”
红杏听到男人不顾被打的疼痛与屈辱,竟要和自己做朋友。她感动地紧抱男人。月楼看着聪山巧妙地调停了这场争斗,投来欣赏的目光。聪山微微抬头,自信地牵起月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