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盱眙王府,一个王府侍卫步入议事大堂,恭声说道:“启禀吴王,高邮盐商李成徽在外求见?”
“盐商李成徽?”邓愈眉间闪过一丝疑色,随后吩咐道:“领他进来!”
“诺!”王府侍卫应诺一声,便退出议事大堂。
没过多久,王府侍卫便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
李成徽面容恭敬,跪地一拜道:“高邮李裕之(李成徽,字裕之)参见吴王!”
“李家主免礼,赐坐,奉茶!”邓愈面容带笑,态度颇为热情。
李成徽见邓愈如此礼待,行为更加恭谨。
寒暄几句后,李成徽转入正题道:“听闻吴王打算盐业官营,垄断海盐?”
邓愈点了点头道:“不错!”
听到邓愈亲口确认,李成徽面色微变道:“吴王,盐业官营虽然可以为吴国带来巨利,可这项政策却很难施行!”
在李成徽看来,盐业官营需得统一王朝才有实力,才有权威施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足够的利润,可以催生出足够的亡命徒,任何一路诸侯,都不可能禁绝私盐。
目前,吴国辖下的高邮府、通州府(通州、如皋、海门三县),涉及盐业生意的豪强、私盐贩子数量众多,一旦施行盐业官营,必然会开罪诸多势力,吴国新立,可是经不起折腾。
再者,盐业官营,如果盐价控制的不好,苦了百姓不说,对邓愈的名望也大有影响。
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原则,李成徽将这些顾虑一一道来,一通长篇大论之后,也是口干舌燥,告了声罪,端起茶杯一番豪饮。
“李家主经商有成,考虑的果然周到,不过,本王这里也有些对策……”邓愈沉吟片刻,忽然一抬头,扬声道:“来人,去将林泽熙校尉招来!”
“诺!”门外侍卫应诺一声,不多时就带了个人进来。
“末将林旭参见吴王!”来人是个三十来岁,身形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狠厉汉子。
还没等邓愈介绍,李成徽突然起身,指着林旭大叫道:“林校尉?你是兴化私盐贩子林旭?你,你不是和张士诚作对,被抓拿入狱了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林旭闻言,竖起大拇指赞道:“李家主好记性,咱们不过是打过一次交道,居然到现在还记得,说来,还得多谢吴王击灭张士诚,我林旭才能重见天日,吴王不嫌林某庸碌无能,将林某提拔为校尉,留在王府候用。”
“难怪……”李成徽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家主,你和林校尉相熟?”邓愈饶有兴趣地问道。
李成徽闻言,连忙答道:“林校尉以前是淮东一带有名的私盐贩子,江湖威望不下于张士诚,李某曾委托林校尉走运过一批海盐。”
邓愈点头笑道:“既然两位认识,那就更好了,林校尉,接下来就由你来说明吧!”
“遵命!”林旭应诺一声,然后娓娓说道:“要盐业专营,首先得掌握足够多的盐田,盐田从哪里来,当然得从高邮、通州二府的豪强、盐商手中取得。”
“要从豪强、盐商手中取得盐田,吴王的意思是软硬兼施,明里由李家主出面收购、安抚、串联,暗地里么……”
说到这里,林旭眼珠子一转,笑问道:“李家主可知吴王平了横行东海的血鲨海盗?”
李成徽点了点头道:“李某已有听闻,自吴王平了崇明岛的血鲨海盗后,嵊泗岛的那些海盗最近收敛了很多!”
嵊泗岛(今嵊泗县)是浙江省最东部、舟山群岛最北部的海岛,上面盘踞着很多路海匪,单独一路没有斜眼彪那么强,总数却比斜眼彪的部众还要多,并且,嵊泗岛还盘踞着不少私盐贩子。
邓愈剿灭血鲨海盗,在中原地带几乎没人知道,但对东海附近的诸多海盗来说,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众海盗如今无不噤若寒蝉,生怕下一刻,邓愈就将刀锋劈向他们。
邓愈朝林旭点点头,然后转向李成徽,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李家主,你明白了吗?”
“吴王思虑深远,李某佩服!”
李成徽怎么可能不明白,威逼利诱,自己负责利诱,林旭这个私盐贩子自然就是负责威逼。
嵊泗岛的海盗、私盐贩子虽然不少,但面对能轻易剿灭血鲨海盗的吴军,那还不就是一盘菜么?
只要吴军出兵端了海盗和私盐贩子的老巢,以林旭在私盐贩子中的威望,必能招揽和收编这批人手,并让他们迅速转化为缉私盐丁。
盐商、豪强往往与私盐贩子、海盗守望相助,少了私盐贩子和海盗这份助力,濠洲、通州两府的盐商、豪强便如去牙的老虎,只能老老实实地按邓愈制定的规则行事。
这样行事,李成徽相信邓愈最终能掌控盐业,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个关乎本心的疑虑,如果能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李成徽便会倾尽全力相助。
只见李成徽双眼直视邓愈,面色肃然地问道:“不知吴王收海盐之利,是为一时的投机,还是做了长远的打算!”
邓愈听李成徽这样发问,知晓李成徽是一个有道德底线的良商,当即坦然回道:“本王收海盐之利,短期确实是为了富国强军,来支撑‘驱逐鞑虏,恢复汉室江山’的大业!长期的打算却是为了调控盐价,不让广大百姓受不良盐商盘剥!”
“吴王打算如何调控盐价,从而让广大百姓不受不良盐商盘剥?”李成徽忍不住追问道。
邓愈没有在意李成徽的无礼,继续坦然回道:“本王控制住盐价后,不会一味上涨,而是让它一切如故,只是会在一些特定的时期,主动让盐价产生波动,进而打击那些囤积居奇,试图渔利的盐商!”
得到心中想要的回答,李成徽离开座位,朝着邓愈恭敬一拜,当即接下利诱盐商、豪强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