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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望着它们,望着那些她辛辛苦苦种下的草药,它们长得好好的,没有一棵因为缺水而干枯,想必是有人日日过来帮她浇水,那曼陀罗开的正盛,娇嫩的花朵迎风摆动着,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几天没有过来,靠近药草的地旁边,立起了一间小小的草棚。她慢慢走近草棚,棚边的泥巴还未干透,一老一少两人正在旁边收拾着什么。
那老人是平日里经常在旁锄地的老农,那忙来忙去的年轻人正是那位程公子。听到脚步声他们转过身来,老农呵呵一笑:“夫人过来了,这几日怎么不来浇花了?”
凌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看到旁边有一只水桶,花儿也是刚刚浇过的。她茫然地望着他们,那位程公子满脸灿烂的笑容:“凌霄,幸会幸会,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她指了指草棚。
“雨季快来了,程公子担心你日后过来的时候会遇到下雨天,给你搭个草棚好遮风挡雨。”老农指了指阴霾的天空,“这雨说下就下的,我也要去看看我的小草棚子,别漏雨。”
凌霄望着程公子那沾满泥巴的鞋子,衣服之上沾满了泥土,他的手上划破了不少的口子。她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此时因为一个文弱书生手上的伤口而柔软了起来。
她仔细看着这位程公子亲手搭建的这个小棚子,忍不住抿嘴一笑,一看此人便是个书呆子,这棚子搭的简陋且不说,横竖长短几根大梁都不一样长短,这样的棚子,若真是下点儿小雨进去躲避躲避倒也没什么,若是来场大的风雨,只是撑不了一柱香的工夫,便会支离破碎。
范允承看到了她脸露微笑,心中狂喜,自己梦里见到的不就是这如花的笑靥吗?他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他顾不得满手的泥巴,拉住凌霄的衣袖领着她来到草棚前:“这个草棚子我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呢,凌霄你过来看一看。”
凌霄迟疑了一下,看到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又不忍拒绝,只得随着走了过去。
“我翻看了历代史书中记载的关于修缮的文章,才得知搭建这么一个小草棚,要备的料原来这么少,比我想的少多了。”
凌霄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搭建一个小草棚,还要备什么料。
“后来老伯也说我做这些功课太多余,让我过去看看他搭的小棚子就知道了。”范允承脸上一红,若是别人当着他的面笑他,他会立刻生气走人,只是凌霄无论如何笑他,他都不愿离开她。
“搭个小棚子,程公子是否费了好多的力气?”凌霄看出了他的尴尬,急忙将话题转到草棚上。
“啊……没有,用料原来这么少,只要木料,稻草和泥巴就可。”范允承喃喃地说道。
“公子搭了几天?”
“老伯说两个时辰便可搭好,可是我……我好笨的,我搭了三天才搭好。”范允承红着脸说道。
在一旁帮忙的老农听到此处忍不住呵呵一笑:“也难为这位贵家公子了,看他那双手,怎么会是干粗活的手,他的这双手啊,也就是拿笔写字画画的手。”
凌霄这才注意到范允承的双手之上,裂开了不少的口子,她双眼有些模糊,自新婚之夜以来,她已经断了此生有人相伴左右的想法,那范允承自然不会与自己生活在一起,自己余生就如同守活寡一般,每日里缝缝补补,种花种菜,虽则这样的田园生活单调乏味,换作别人会难以忍受,换作是自己……原本是可以忍受的,只是这位程公子的出现,让她平静的内心,掀起了波澜。范允承看到她低头深思,不知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数次想表达自己的心迹,每每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如何对她说自己已经娶亲了,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娶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这些话要如何才能说得出口?
“这日头是越来越毒了,二位如果想说话,还是到棚子里面去说吧。我这草也锄完了,也该回去了。”那老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他们二人说道。
“啊?!老伯,这几日多谢您帮忙,在下成分感谢!”范允承长揖说道。
“哎哟,这帮忙可不敢说,再说你搭的那棚子……以后见到外人,可别说是我老丈帮你搭的,这人啊,我可是丢不起呦。”那老人打趣的说道,“告辞了,二位。”
“老伯慢走!”范允承脸上发烧,他知道自己那歪歪斜斜立在田地之旁的小棚子确实是丑陋之极,他不敢再去看凌霄,他害怕自凌霄脸上看到对他的讥笑嘲讽。
他自然不知此时凌霄眼中的那小棚子是何模样,在凌霄看来,那小棚子虽然歪斜着很难看,但她却感觉那是世界是最美的建筑,是一个男人亲手为她做的,是她此生收到过的最温暖的礼物。她努力让自己回复到平静的状态,把目光从那小草棚上面收回来,转头看到范允承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头站在那里,手上的血口子还在流着血。
“程公子,您的手破了,可否过来一下,我帮您清洗清洗。”
“啊,那多谢多谢!”范允承抬起头来,又惊又喜的答道。
她将怀里的丝巾拿出,蘸着桶里的清水替他擦去手里的污泥,洗净手巾后将他的伤口包裹起来。
范允承一声不吭的让她包扎着手上的伤口,他数次想将这只温柔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可是他不敢冒然造次。他怕自己的行为会吓着眼前的凌霄。他恨不能马上开口告诉她,这段时日他夜不成寐,睁眼闭眼皆是她的音容笑貌,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不知公子的案子进展如何?”凌霄抬头望着范允承,“前些日子……”
“啊……还要多谢夫人,此案已是大有收获,只需进一步收集证据。”范允承方才回过心神。
“哦?”凌霄略显苍白的脸了露出了微笑,“恭喜程公子了。”
“小生还要多谢凌霄鼎力相助。若不是你提醒我,只怕到现在还是没有证据将窃贼拿下。”
“公子客气了。”凌霄摆了摆手,“凌霄所言乃是平常之理,并无独道之处。”
“凌霄……小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答应。”范允承鼓足勇气说道。
凌霄望着他,没有回答他。她尽力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有时她希望自己不要听他说些什么,转身走开就好,可是自己内心深处却又是那么渴望和他呆在一起,她平常冷静睿智的头脑,此时却变得异常迟钝。
“小生希望经常来此,请教一二。”
“……凌霄学疏才浅,如公子需要,我会尽我所能……”
“那多谢多谢!”范允承激动不已,连连作揖。
“只是……只是小女需公子答应一件事情……”
“凌霄请讲……”范允承含笑道。
“我已嫁人,公子也知当今朝廷最重的便是礼节之事,我们交往已是于理不合,希望大人明白小女的意思……”凌霄艰难地说道,她低垂着眼睛不去看范允承。
“我……明白。”范允承低低的声音道。
“见面时间不宜过长,公子可以长话短说。”凌霄眼睛里蕴满了眼泪,“凌霄和公子交往,已是满怀对夫君的愧疚,只希望程公子用心体谅。”
“……你夫君好福气,能娶到这样的好媳妇!”范允承长叹一口气。
“……公子,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你应该去做适合你的事。”
“啊!”范允承看了看受伤的手,苦笑了笑:“我只恨自己没有更多的力气帮你做事。”
“凌霄已经很感激了,公子。”凌霄眼睛湿润起来,自新婚之夜那范允承狠心对待自己之后,她从未想过还会有男子对自己如此温柔体贴。如今眼前的这位程公子,已是让她的内心翻江倒海,痛苦异常。
“凌霄,我今日前来,只想请教于你,能否教我一个方法,将那些凶徒绳之以法。”范允承想起近日他四处奔波,寻找线索,可是刘方周与张小五二人的家人,对他二人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知他们二人在外赌钱输了多少,再多问两句那些目光短浅,无知愚昧的妇人便会撒泼使赖,让他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州府中的捕头张山更是多次派人暗访那九九赌坊,均未探查到有何异样,他本想亲自去赌坊查看一翻,被张山制止。那张山心中也是有些担忧,这位不知深浅的范大人,若是查案过程中出个什么意外,他这个小小的捕头只怕官职不保。
“公子请讲。”凌霄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总是硬不起心肠。
“怎样才能找到那个蒙面人?”范允承诚恳地问道。
“小女有一个疑问,程公子可否回答我?”凌霄轻声问他。
“凌霄,有何疑问均可以问我。”范允承诚恳的说道。
“你……只是府衙内的一位账房,为何对破案如此热心?”凌霄问道。
范允承怔了怔,他想不到凌霄会有此一问,是啊,一位账房先生为何会对一个案子如此热心,他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位凌霄是绝顶的聪明,而且心思缜密,胆量异于常人。如若换作平常之人即使心中有疑惑,也不会冒然问话。
“在下现在虽然只是一位普通的账房,但知府朱目之近日有意要将我调任司库,故我……我对这件案子格外关注。”范允承努力寻找合适的理由,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讲了来,作为侨州同知,就是帮助知府大人分忧解难的,查什么不查什么都是由自己说了算了,为何偏偏在这女子面前拼命撒谎,不愿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凌霄可以教你一个方法。”凌霄叹了口气,范允承已经触及到了自己内心最柔软之处,让她无法拒绝眼前之人。
“愿闻其详。”范允承拱手道。
“程公子,若是……这法子有效,你必会破解此案,破案后可否……可否……”凌霄欲言又止。
“凌霄,有话直说,我不会生气的。”
“可否不要再过来了?”凌霄轻声地问道。
“……”范允承一时语噎,他想不到凌霄会不想再见自己。
“程公子,可否回答凌霄的问题?”
“凌霄……你是否,讨厌我?”范允承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最害怕的事情出现了,这凌霄突然如此说话,莫非是她心底里讨厌自己,不喜欢与自己相处?
“大人是否已有妻室?”凌霄快人快语的问了出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