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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沈大人刚刚是有些激动,讲了一些错话,皇上万万不可动怒啊------”在一旁的贺琛见皇上龙颜大怒,知道自己的这位皇上想要杀人之时,任谁也阻拦不了,可是他不忍这位丞相因为几句真心话,便要被皇上杀了,他急忙跪下帮沈约求情。
“你,贺琛你大胆,居然敢替他求情?”萧衍大怒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众百官急忙都跪了下来,“请皇上息怒,饶过二位大人吧。”
萧衍想不到众百官居然都跪下求情,他气极反笑:“哈哈------哈哈------联只不过是想带自己的儿子归家,你们便这么看不惯,那联皇家那么多的事情,你们是不是都要管上一管呐?”
韦睿一看事情有些不妙,他急忙上前一步:“皇上,此时正是等待北魏最后求和文书之时,万万不可因这等事,坏了两国和谈之大事------贺大人,沈大人今日有些不冷静,还不快些扶沈大人下去?我还有紧急军务要禀报给皇上。”
贺琛见韦睿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急忙按住沈约磕了个头,与众百官急急的退了出去。
萧衍想不到韦睿居然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自己这火气刚刚上来,便找不到发火的对象了,他气得在帐内团团乱转。
韦睿知道此时的皇上极为不冷静,那沈约所讲的话句句都是为了皇上着想,若皇上执意按自己的性子去做事情,只怕回京后便会民心全失,只是这样的话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变着法子讲出来。
“皇上,您要带二皇子回京的心情,末将是真心的理解,沈大人今日所讲,确实不妥,皇上,末将有句话,皇上可否静下心来,听我讲来?”韦睿语气诚恳的问道。
萧衍此时也略微冷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此时他也开始犹豫起来了,不知道自己如何是好,心烦意乱之际,听韦睿讲讲也未必便是件坏事情。
“皇上,您于佛理一事,远比末将懂的多,也理解的更为深刻,想那人气绝身亡之后,除罪大恶极的立即下地狱,那善功极多的人立即升天,灵魂一般并不能够马上转生。没有转生的亡灵不是鬼,此时的二皇子,想必也在等待转生机缘的成熟。皇上,末将想来,那死者的孝属或亲友若能请僧人来为他做些佛事,亡者即可因此而投生到更好的去处。皇上,请您一定三思,那二皇子此时,恐怕正等着皇上给他做法事超度亡灵,况且二皇子去世已久,若不及时超度亡灵,只怕二皇子灵魂无处安放,会怪罪活人------再者,二皇子也希望自己能早早的入土为安,依末将看来,还是请得道高僧,来为二皇子做好法事,让他早些入土为安的好。”韦睿一口气将这些话讲了出来,他没有抬头去看萧衍,也不知道此时的萧衍,能否听得进去自己所讲的话,他只能这样碰碰运气了。
萧衍听到韦睿温和的言语之后,突然开始哭泣起来,韦睿慢慢的抬起头来,他看到眼前的皇上,已经没有了平日的威严与冷酷,此时的萧衍就是一位失去了儿子的父亲,在那里伤心的流泪。
“怀文啊------我自幼最疼爱的便是他,莫管他是谁的儿子,那段时光我是无法忘记的啊,他可以舍弃我叛逃,可是我------我怎么能忍心让他------让他埋骨异乡呢?”萧衍哭道。
韦睿陪着小心,慢慢的说道:“皇上,那二皇了此生,想必有太多解不开的恩怨,可是佛家有言‘人之一生,生而要死,死而要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就是由因到果,有果到因,相续不断,形成轮回转世之象。’皇上若不让二皇子入土为安,那二皇子如何转世为人?二皇子早早入那轮回之中,或许-----或许来生,他与皇上还能再为父子,皇上您以为末将所讲,是否有些道理?”
“唉------怀文,你所讲的,句句都打在联的心上------看来,原本我是想,带他回宫之后,再好好替他作场法事,给他超度一下亡灵,现如今看来,我只能将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皇上龙体安康最为重要,依末将看来,让二皇子亡灵早归极乐,方是最恰当之事。”
萧衍转过身去,轻抬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也罢,怀文,联要传旨下去,命人去附近的寺庙之中,将高僧请来,替综儿作法事罢。”
“皇上英明,末将这就将贺大人请过来。”
“----去吧。”萧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命他下去。
韦睿转身出得帐来,那一众百官正站立在风雪之中,他们都在担心韦睿的安全,见韦睿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他们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韦睿将贺琛带到一旁,低声将刚刚皇上的吩咐告诉了他,贺琛听后打心眼里佩服这位韦将军,这么多的官员都没有摆平的事情,那韦睿三言两语便将皇上说服了,这本事也真是绝了。
“韦将军,我贺琛替沈大人感谢您,若不是您想到这个方法,只怕我们----这些人回不到京城了。”
韦睿轻轻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讲,皇上刚刚也是在讲气话,还真能将你们全都杀了不成?若是那样,那朝中之事都由他皇上一人来做,只怕皇上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做不了你们百官能做的事情。他毕竟还是一位失去儿子的父亲,凭心而论,悲伤之下言行有失,当属正常,贺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唉----我贺琛可是服了你了。”贺琛叹了口气,“我这就去皇上那里,听听他还有何事安排于我。”
“贺大人,话语一定要婉转,莫要太冲了。”韦睿低声嘱咐道。
“韦将军,回到京城之后,您这话一定要对我那师弟范允承讲上一讲,他这人这辈子都没有学会如何讲话。”贺琛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师弟,现如今也不知道他在那大理寺折腾的如何了。
“贺大人快些前去吧,让皇上等时间长了,只怕又会有变故了。”韦睿好心提醒他道。
“好,我这就前去。”贺琛感激的点了点头,匆匆的走进了帐中。
大雪整整下了两日两夜,齐膝深的大雪覆盖了茫茫大地,范钧率领着自己的部队,经过两天艰难的行军,终于回到了大军之中。
穿过中军大帐之时,范钧听到了僧侣们在念那《往生咒》,他来到韦睿的大帐之内时,还能听得到那诵经之声。
“义父!”范钧进到大帐之时,身上已经落满了大雪。
韦睿看到他全身上下一片素银,已经变成一个雪人了,急忙走上前去,帮他扑打掉身上的雪花。
“路上还安全吧?”韦睿低声问道。
“倒也没遇到什么事情,只是李将军催促我快些回来。”范钧看到韦睿的神情有些沉重,他原本想开口询问,但是不知道此时问出来合不合适,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韦睿把他拉到火盆前面,命他先烤烤火,暖和一下身子,将火盆之上早已熬好的姜茶倒了一杯,递到了范钧的手中:“快些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哎,好的义父!”范钧不解的望着眼前的韦睿,只见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看着好心疼。
“义父这些日子,是否又没有休息好?”
韦睿笑了笑,没有回答,自范钧离开那日起,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总是提心吊胆的,害怕出什么事情,直到今夜范钧平安归来,他总算是放下心来。
“钧儿----”
“义父----”
他们两个同时叫了出来,父子二人不禁相视一笑,韦睿示意他先将姜茶喝了,范钧顺从的将那杯茶喝了下去。韦睿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讲道:“钧儿,若有机会留在军中任职,你可是愿意----留下?”
范钧一呆,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自从军那日起,他心中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能活着回家,他最担心的也是家中的事情。今夜这位义父突然问及此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此事莫要急着回答我,五日之内你给我一个答案就好。”韦睿看出了范钧的犹疑,他轻声的安慰他,示意他不必着急。
范钧点了点头:“好的义父,此事我考虑几日再回答您。义父,来时看到有人在营中作法事,是----”
“啊,是皇上,为二皇子超度亡灵所作。”韦睿想到此事时脸色微微一沉,“钧儿,有一事必须要告诉你。”
“义父请讲!”
“你父亲前段时间,托人上书皇上,要那大理寺正卿一职-----”韦睿艰难的说道。
“大理寺正卿?”范钧不解的问道。
韦睿神情黯然的点了点头:“正是。”
“可、可是我爹爹为何要此官职?他不是那种喜欢做官之人啊。”范钧百思不得其解。
“你家中之事,我不方便打听,数月前赵草将军回过京城一次,前些时日来军营送粮草之际,我问过他何时再返回京城,赵大人讲是五日后便回-----钧儿,你可否将蔡琰的《胡笳十八拍》琴谱抄写一份送与我?”
范钧愣住了,眼前的韦睿也是抚琴高手,他手中自然也有这份琴谱,只是他为何要自己再重抄一份?这些年他跟随在韦睿的左右,只要是韦睿吩咐的事情,他自然照办,从不会多问为什么,今夜之事也是一样,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的,五日之内我定会抄写一份。只是这琴,我要用上一用。”范钧用手指了指韦睿大帐之中的那架古琴。
韦睿看到范钧眼中,闪出一丝泪光,只是这丝泪光一眨眼便不见了,他明白范钧此时心中在想些甚么,他一定是在想那位美丽倔强的异族女孩,只是他不能讲,他只能是装作甚么也没看到。
“好,此琴这几日便放在你那里。”韦睿看到范钧疲惫的神情,急忙将琴放入锦囊之中,递到了他的手中,“连日奔波,你也是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好的义父!”范钧站起身来,将那古琴背到了自己的肩上,微笑着说道:“我走啦。”
“唉----早些休息。”韦睿喃喃的讲道。
韦睿待范钧走后,便一直呆呆的坐在那里发愣,他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将自己要说的话对范钧讲出来,他披上棉衣,冒着风雪走到了范钧的营帐外,此时的范钧,已经点亮了一盏油灯,他慢慢打开了锦囊,将元湘留给韦睿的那架古琴拿了出来,盘膝坐在地下,将古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这琴音准极好,想必是韦睿时常会弹上一弹,范钧轻舒十指,慢慢的开始弹奏起来,琴曲正是那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
范钧的琴声听起来有些悲凄,加上他思念元湘,心绪有些散乱,颤音之中带着类似呜咽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显悲凉之意。
范钧弹至一半之时,再也弹不下去了,他停了下来,低声的念道:“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离乱,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