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说书人的江湖

旭日东升，雾气渐薄，万籁俱寂。

天刚刚破晓，方岩就推开了四海酒楼的门，走到洛河边，随手捡了根枝条，没有规律的挥动起来。

寻常人看来，方岩就像是个贪玩的孩童。

但若有半步宗师亦或是宗师在此，定能察觉到方岩周身三米范围内的异常动静。

习武之路，九品至一品修身，锻炼体魄，亦有内力之说。

一旦一品高手，能够觉察到周身那无形但却又实际存在的天地灵气，便可入半步宗师之境。

宗师之境，又分三转。

一转宗师，可纳周身三米范围内的天地灵气为己用。

二转宗师，周身十米。

三转宗师，周身三十米。

此前，帝都城墙一战，那五名金衣卫虽只有为首的副舵主入宗师之境，但另外四人也已入半步宗师境！

合此五人之力，一剑惊鸿之威力，寻常一转宗师难敌。

惊鸿之威虽盛，可若当时方岩不刻意落败，同样调动周身灵气于剑身之上。

叠剑诀下，即便那副舵主无碍，其余四名金衣卫也定然身首异处。

醉香居中，方岩以指为剑，瞬息斩杀三品高手林平安，便是调动了天地灵气。

“叠剑术以后是不能用了，只能改用无量剑式了。”

方岩肆意的挥动着枝条，呢喃自语。

江湖中人皆知，火驹剑仙习得失传已久的叠剑术，并以最后一式九剑合一入剑仙之列。

火驹剑仙‘已死’，倘若以后再遇到同境高手，方岩只能使用从未在外人前展露过的另一天品剑术。

无量剑式！

同叠剑术一样，无量剑式也已江湖失传多年，亦是他凭着辅助系统所给的‘关键词’获得。

无量有四剑。

剑一，慈式，拂风流水；

剑二，悲式，一波三折；

剑三，喜式，大开大合；

剑四，舍式，乾坤忘我。

“挑个什么日子呢。”

方岩陷入了思考。

他已经停留在一转宗师境三年，若欲短时间再进一步，唯有凭借系统所给的关键词。

成亲！

————

艳阳高照。

大雪消融。

人间四月天！

随着寒意退去，洛州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以洛河为中心，两岸屋宇鳞次栉比，有衣坊、酒楼、脚店、肉铺、庙宇、公廨……

店肆林立，行人不断。

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也有驻足观赏洛河景色的。

四海酒楼。

一楼堂厅，人声鼎沸。

六名店小二忙忙碌碌，脸上挂着憨厚讨好的笑。

三十六方桌、十二圆桌，座无虚席。

有喝的七仰八倒的大汉，有袒胸露肚嚼着花生米吹牛B的江湖侠士，有吞着牛肉喝着女儿红的商户，也有因为小小争执急的满脸涨红的对头……

“这些年头，老家伙赚的真不少啊。”

楼梯旁，方岩看着热闹的堂厅，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四海酒楼除了他这个掌柜外，还有六个店小二，三个厨师，一个账房。

也许是老家伙临终前已经交代过的缘故，无论是店小二还是厨师、账房，复工后见到方岩倒也没有太过吃惊。

唯有在方岩告知老家伙已死时，十人方才流泪掩面。

不过在方岩说出往后工资翻番时，十人脸上的痛苦被难以掩饰的欣喜所取代。

“铛-铛-铛——”

三声急促的锣声响起。

顿时，正在说笑厮闹的客人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将手头上吃的、喝的收拾好。

不知何时，堂厅内搭了一方矮台，台子上多了一张桌子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

长马褂、折扇、红木檀板、惊堂木，还有挂在手上的一口锣。

这是一个说书人。

“书言，瑞雪兆丰年！”

“大伙可知，这落雪天里，发生了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

老先生清了清嗓，一边晃着脑袋，一边抓着花生米扔进嘴里，露出熏黄的牙齿。

“何事？快说来听听！”

众人齐身转向矮台，面露好奇。

“话接上回，尚武阁在围剿了江湖近年第一大帮火驹帮后，未免后患，接连数日追杀火驹帮余孽……”

抑扬顿挫的语调自老先生那略斜的嘴中流露出来，时而缓，时而急。

“终于，火驹帮帮主火驹剑仙找上了尚武阁，约战帝都城墙！那一战，风雪改道、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最后，火驹剑仙因年迈体力不支，败在了金衣卫大人的手中。”

说书老者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这个过程中，其神情时而紧绷，时而舒缓，有时也瞪大了双眼，作金刚怒目状。

在讲到紧张关键的情节甚至敲起锣来，疏密有间，说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倒也不为过。

堂厅吃饭的客人也愣了神，紧紧地盯着说书老者，似是通过对方口中的讲述，将自己代入成了那个年迈却为了报仇而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的火驹剑仙！

过瘾！

快哉！

所有的目光聚焦在说书老者的身上。

“啪——！”

惊堂木倏然拍下。

“欲听下文，且将明日。各位烦请捧个钱场。”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江湖路时，说书老者从桌子下取出了脸盆，依次走向饭桌。

一阵埋怨过后，饭桌上的客人相继掏出几个铜钱丢进了盆中，有钱的商户更是丢了碎银。

“姐，你说他讲的是真的吗？”

二楼楼梯口边，叶君碟看向叶舞蝶。

“你愿意相信就是真的。”叶舞蝶握住叶君碟的手。

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里只关心两件事，一是复国，二便是有关火驹剑仙的事。

方岩笑看着说书老者。

说书人的嘴就是一个江湖，一个个故事由他们的嘴里讲出来，一个个江湖在听众心里生成。

每个说书人死前的遗憾，从头至尾，他是那惊堂木，是折扇，是茶碗，却偏偏不是故事里的人。

“诸位，三天后是我成亲之日，希望大伙儿能来捧个场，届时敞开了吃。”

在客人酒足饭饱后，方岩洪亮的声音响起。

“方掌柜成亲，必须到场！”

一帮食客反应过来后，纷纷道贺。

“姐，你真的要嫁给这个癞蛤蟆啊！”

叶君碟满是愤懑的盯着方岩，她已经记不得说了几千遍这样的话了。

“十三年前我就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了。”

说到这里，叶舞蝶狠狠瞪了眼叶君碟：“还有，以后不准说他是癞蛤蟆，他是你姐夫！”

待到所有客人离开后，说书老者一脸奸笑的端着脸盆走到方岩前。

“方掌柜，你说的五五分成，可不能反悔。”说书老者精打细算的拿走一半。

“火驹剑仙真的年迈了吗？”方岩忍不住问道。

说书老者将碎银收入袖中，看了眼方岩：“当然啊，我亲眼见过他，他那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

方岩嘴角微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