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周边一片寂静,我走在一片仿佛虚无的黑暗中,看不到尽头。
我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却不由自主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凉地面上的感觉,脚底下有一些细微而尖锐的沙子,踩上去有隐隐的疼。
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那个身影笔直地立在那里,就好像一根修长的竹子。
我的心底突然迸发出惊喜来,快步地向前走去,仰头,看向面前的人。
那么黑的环境里,我竟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样子,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下巴尖而瘦削,唇细薄,泛着莹润的粉色,鼻子高挺,仿佛刀锋削就的玉石,闭着的眼缝是细长细长的,仿佛能够想象到双眼睁开的时候会带着那么一点点魅惑。漆黑的眉毛,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去。
我一下子扑到了那人的怀里,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人的怀抱冰冷冰冷的,让我感觉像是抱住了一大块冰块,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
那人的手臂回抱了我,低头,白玉无瑕一般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的唇压下来,在我颤抖的惊喜里辗转。
全身的血液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恨不得要将这个冰块一般的人融化,那人却突然推了我一下,我怔怔抬头,正看到那人薄削的嘴唇上,有鲜红的血液正流淌下来,白肤红血,看上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一愣,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就见胸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大洞,这洞甚至穿过了我的身体,透出了背后茫茫无边的黑暗,剧痛就从洞口的边缘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我的心,我的心呢?
我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双眼绝望地却看面前的人影,正看到他用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嘴角轻轻地一拭,那手指生也沾了一片潋滟的鲜红。
我的心,难道……
我向他伸出了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来,唇齿间一片鲜红。
他……他挖走的我的心……
甚至是,吃了他……
疼痛让我的身体剧烈的抽搐,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我看到他伸手将我拉起来,抱在怀里,继续刚刚那个没有完成的吻,依旧是温柔而缠绵,一嘴的血腥味让我浑身冰冷。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从内而外地咆哮,好像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难以忍受的疼痛,轰然一声爆炸声中,我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被炸成了细小的颗粒,血红色的颗粒,而眼前,闪烁着明媚的紫色光芒——
“啊——”我一下子从梦中清醒过来,梦中的感觉如此真实地残存在我的身体上,胸口的疼痛简直像被人用刀子捅了进去不停地搅动一样,我使劲喘息了一下,才慢慢找回了我的感官。
“砰砰砰、砰砰砰——”四周的声音嘈杂而喧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砸门,我扭头,才发现自己是坐在车里而不是睡在床上。
怎么会在车里睡着了?
我一时间有点发懵,却被车窗外面那几张凶神恶煞的脸给惊住了,他们一个个指着我的车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因为很多人一起说,反而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能听到大片大片的声音从他们的口中冒出来,刺得耳朵都疼。
“砰砰砰——”
他们用力砸我的车门,在我的车外面大吼大叫,我总算从他们的口型看出来了,他们说的是“出来”。
出来?
为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下意识地向前看了一眼,见也围了一些人,那些人就站在车头前面也在对着我的车或者说我在指指点点。
但可以看出,时间是夜里,道路上可以看到亮着的路灯还有路两侧闪烁的霓虹灯,我怎么会把车停在路上还睡着了?
车门的拍打越来越剧烈,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是在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的一条城市的主干道,也就是说这里不会有人拦路抢劫的。
于是我开了车门。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只手就伸了进来,非常粗鲁地把我拽了出去。
我使劲拨开那只手大声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刚刚隔着车门听不清的声音很快变得清晰起来,一声声地在我的耳边回荡。
“你撞了人你说想干什么?”
“撞了人也不救,还在车里睡觉,看你长得还行,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撞死人了,你撞死人了……”
“我们是路见不平,看不得你这样的撞人不理了,是不是想彻底撞死好逃逸啊?”
“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虽然七嘴八舌,可我听明白了,我撞死人了,但是,怎么可能?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无数只手伸出来谴责我,还有好几只手在拉扯我的衣服,我的双手不停地抵挡着这些粗鲁的推搡,可他们还是把我推搡到了车头的地方。
人们让开,我一眼就看到车轮底下似乎躺着一个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心瞬间凉了,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向后退去。
那么多之手竟然没有一只来扶我一把,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好像后背的地方空空如也。
我撞死人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我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打电话拨120,就在我哆哆嗦地掏手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点不正常。
喧闹,寂静,对,刚刚我的周围很闹腾,那么多人在谴责我,可为什么现在没有声音了?
我抬头,环视,四周是空荡荡的夜,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刚刚,我可是听到过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和车子开动的声音?
可就算是离开,这事,也透着古怪,一帮路见不平的人怎么会走的一个都不剩?
我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一眼又看到了车轮底下的那个人影,那人的头部向着我的方向,左侧的手是伸出来的,左手苍白,月色下看起来像一把白骨。
“你……你没事……”我的话还没说完就闭了嘴,因为我发现,那个人只有半个,只有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