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弥漫着浓雾的森林。
坐落在大分的右上角某座县城西边。
明明是白天,蔓延着迷雾的森林却让周围的居民不敢接近。
‘森林里有吃人的恶鬼,误入森林的人都没出来过,他们亡魂的不甘转化为那片笼罩森林的迷雾’的恐怖传言在居民间口口相传。
穿行在森林的黑发少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抬。
作为一个初生的人偶,仅仅是普通人类水准的力气和耐性。
没有足够的实力抵御任何突发事件的他对此感到发自内心的不自在。
纹样奢华、裁剪简约的绸缎和服,不沾阳春水的柔嫩十指没有干农活的厚茧。
失去方向般数次抬头望向头顶太阳,又被浓雾遮挡,仅能感受到微乎其微的黯淡阳光。
这样的少年引来了栖息于浓雾中的食人鬼。
虎视眈眈又垂涎的视线从浓雾中投来,带着凝视猎物的冰冷和贪欲。
啊,好饿。
在浓雾中徘徊的食人鬼如此想着,嘴边留下了口涎。
好饿。
自从恐怖传言在附近的村民间口口流传,想要直穿森林走近道的行人便几近于无。
原本因弱小躲在浓雾森林中,吃过路的路人为生的食人鬼进来愈发饥饿。
那也不是你盯上我的理由。
走在明面上的少年若无其事地向藏有恶鬼的地方投向一瞥,很快,没人发现。
也有这种分到鬼舞辻的血微乎其微,弱小到和猛兽差不了多少的鬼。
……但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
基于制造马甲的专业性,杯骸刃身上没有最强之鬼的半点气味,哪怕是上弦之鬼在他面前也无法认出他。作为代价,他现在只是普遍意义上的‘普通少年’,甚至因为少年的体型,力气没有成年人类那样有力。
这种情况下,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不过也就是再捏一个马甲的事。
杯骸刃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来压制潜意识中伴随‘死亡’升起的焦躁不安。
可恶,这种明天就是收假日结果自己假期作业一个字都没动的不安。
他暗自催眠自己,继续在落满枯叶的丛林中穿行。
恶鬼和少年的距离愈发逼近。
恶鬼眼中的贪欲红光越发明显,口涎在脚边落成一小滩。
少年厚重的垂袖里,难以忍受到五指不断抽搐,修剪干净的椭圆形指甲做出利爪一般的手势。
这座森林依旧弥漫着浓雾。
经久不散的浓雾和因此消失的数位游人,都让附近的居民对其噤若寒蝉讳莫如深。
原本随着新世代交通工具盛行,小有发展的旅游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实在无法忍受的旅店老板穷途末路,请来了传说中的鬼杀队的剑士。
“这是我去年一年的营业额,还有巷子里做居酒屋的老板的酬费,还有做温泉的老板的筹赏,求求您,求求您。
“无论如何,让那座森林的浓雾消散吧。”
来人有着骄傲明媚的黄发橙瞳,仿佛太阳一样燃烧的热量好像能驱散浓雾。
“呜姆!无论是鬼啊还是亡魂,我都会用我的剑通通斩断!”
他爽朗地笑意也如太阳一般,散发着感染人心的热量。
如此强烈的热量甚至让远在浓雾中的少年若有所觉。
鬼杀队?
他收起了垂袖中鬼爪的手势,决定安安心心地等人‘英雄救美’。
上弦之鬼不是吃素的存在,这么久以来也没有半分进展的现状,只说明作为‘鬼’的确无法找到青色彼岸花的踪迹。
既然如此,简单的反向思考,只要作为人的一方就好。
甚至作为‘人’的最强战力群,鬼杀队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搜索利器。
相信将斩鬼作为使命的他们一定会对鬼舞辻心心念念的青色彼岸花感兴趣,并想在鬼舞辻之前拿到手。
但是就这样什么也不干干等着只能gg,再重新开一个新的马甲。
于是原本还在森林里慢悠悠穿行的少年顿在了原地,他撸起袖子,双脚跳了跳,跃跃欲试地遍寻附近的宽阔之处。
作为本土鬼,显然是这位对森林比他更熟悉,甚至有味道作线索,浓雾也不是什么事儿。
但是今天是前所未有的晴日。哪怕有浓雾遮挡,没有树叶一起遮挡的宽阔场地里,以那只鬼的弱小恐怕不会轻易触及。
好,就这样。
没有信号枪,也没有倒数一二三。
在浓雾中的狰狞大口逼近少年脑后的前一瞬间,他干脆利落地抢跑了。
身后的鬼狠狠咬合牙齿,发出一声让杯骸刃牙齿发酸的清脆咬齿声。
他回过头,看到太久没进食,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的恶鬼猛地向他冲来。
……草,好快。
高估了自己现在速度的杯骸刃狼狈地一低头,差点没被后者一爪子挠秃顶。
他抱着自己的头,向着刚刚认定的阳光较强的宽阔场地撒腿狂奔。
上次遭遇危险这么狼狈的逃跑还是在上次。
虽然身体恢复到普通少年的程度,但曾经日夜不缀的修炼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
如何躲避障碍物,如何在奔跑时注视四周,如何从风中察觉自己想要获取的信息。
迎面而来的风将前路的信息一一告知自己。
泥土的湿腥芳香,树叶划过耳边的轻盈,浓雾弥漫的湿气和清晨的朝气混合。
尽管如此,杯骸刃却跑的堪称狼狈,随时险而又险地从鬼门关退开,浑身上下布满了枝丫和鬼爪造成的划裂伤口,血液浸润昂贵和服,弥漫的血腥味让身后的鬼速度更上一层楼,自己也被逼的更加狼狈。
逐渐的。
普通人的身体逐渐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燃烧着的炭烟,不刻意去听也明显的粗重喘息声,乳酸剧烈堆积在大腿肌肉,热意涌上大脑和眼睑。
无法呼吸。
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脆弱。
但这无所谓,他可是为了变强经历过斯巴达修炼的人。
后面追着的鬼的确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熟知森林的他理应知道杯骸刃跑向的方向,但他依旧执着的追着,堪称看到红布的斗牛。
眼前日光渐浓,周围的风景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
一直到空旷无叶的空地,甚至浓雾也不再浓烈到遮挡视线的程度,饿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
他张开大嘴,猛地发出一声怒极的嘶吼。
换来的是眼前少年回首时,哪怕脸颊正因过度呼吸全无血色,却明艳又得意的挑眉。
“才发现啊,笨蛋——!”
越发怒火中烧的恶鬼狰狞地朝他大张开嘴——
明媚而惨烈的橙红刀刃划过正仰天嘶吼的恶鬼喉咙。
那一闪而过的橙色仿佛烧的炙热的烈焰。
恶鬼的头颅飞出很远,一直到撞上大树后轻轻点地,目眦欲裂地望着被雾气遮挡的天空,又被弥散的阳光仿佛酸一样溶解,发出无法忍受的痛苦大叫。
“呜姆。”
收刀回鞘的男人面上的笑意爽朗,那双橙色的眼睛仿佛替代了浓雾里无踪的太阳。
他背后的斗篷在晨风中翻飞,微端的橙色焰纹好像正以生命力做燃料。
蓬勃向上的,热烈无畏的燃烧。
“干得好!少年哟。”
因为跑了太久,跑到极限,危机解除后正在原地剧烈呼吸着平复胸痛的少年抬头眨了眨眼。
“咳、你谁啊。”
“没礼貌!”
嘴上这样说着,男人却笑着大力拍了拍少年的头。
“虽说如此,却在遇到恶鬼时像男子汉一样动起来,聪明地把鬼引到阳光浓烈处,即便呼吸混乱到难以忍受也没有放弃,保持冷静地坚持下去,干得好!”
男人的力道太大,本来就呼吸紊乱的少年一个没力倒在了身后的树桩上。
黄发橙眼的男人蹲下身,末尾如火焰燃烧般纹路的袍子落在地面的枯枝上。
他对靠在树桩上大口呼吸的少年伸出了手。
“你好,少年,我叫炼狱杏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