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柱重新打量起这个有他一半责任在的继子。
常被同伴们提及其在某领域的才能,寄予厚望,又在真正修习时不得章法。少年偷袭胡蝶忍的当晚,他不在场,从同伴事后的描述中理清事情经过,一直认为只是胡蝶的大意,或者胡蝶根本没防备这个少年。这种事常有。
只是当他自己切身体验一番,才明白胡蝶忍口中“不带杀意的杀意”是何等意思。
就好像被蜜蜂蛰了挥挥手,或者被一只野猫扒脚回头瞧,少年的行为再自然不过,连他本人都尚未回过神来,全凭着肌肉记忆和潜意识行事。毫无杀意,毫无存在感,别说防备,普通人或许等刀卡进脖子鲜血涌出才能明悟发生了什么。
蛇柱这才知道,青向佑康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十型的原因。
“炎之呼吸的潜台词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真诚以待,敞开又有力的挥刀,像烈焰一样熊熊燃烧,释放足以占据敌我双方视线的光芒。
蛇之呼吸和炎之呼吸八杆子打不着,但蛇柱看的很清,他蹙眉。
“你根本不适合炎之呼吸。”
以速度为傲的音之呼吸,悄然而至后轰轰烈烈的风之呼吸,如影随形一击必杀的蛇之呼吸,哪个都比炎之呼吸适合青向佑康。
对寻常剑士来说,即便学错了呼吸法也无所谓,因为种种呼吸法有条殊途同归的线,只要手握那条线,就能以自身性格和天赋为基础,衍生创作出真正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从雷之呼吸衍生的音之呼吸,从炎之呼吸衍生的恋之呼吸,诸如此类。
但这小子
十型学不会任何一型,如此彻底的抵触,若以现代游戏做比喻,就是全点了敏捷和感知的天赋点,力道冲力一点不加。
单看感知和敏锐,自然是无出其右的天才。
所以才没拒绝我的教导吗,炼狱。
蛇柱心下了然。
青向缓缓收起进攻的架势,也蹙眉看向不听使唤的右手。
刚刚那一击他也没想到,但本就沉浸在抓兔子的情景世界中,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人,别说他现在一人分饰两角,平时大抵也会来个一刀,就是没这么狠。
“别看了。”
既然找出问题,自然要对症下药。
“走,去附近的山上。”
“山上”
青向警惕后撤,像只炸毛的猫。
夜半时刻,村中的猎人都回家了,现在的山林是杀人抛尸的好地点。怎么怎么,要让我无声无息地去世吗
“想什么呢,那出眼神。”
蛇柱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当初青向背向他们后迈时,露出的就是这幅警惕的目光。
“隐蔽性和敏捷性训练而已。鬼杀队附近,我能对你做什么”
能做的多了。
青向在心里吐槽。
这时候是不愿意青向离开视线的千寿郎出身拦下。
“青向桑伤势未愈,还需静养,更深露重,要做训练就在这里吧。”
“”
蛇柱稍蹙起眉。
青向精神头太好,气色也不错,缠绕左眼的绷带被额发挡住,几乎没有疲惫的迹象,让他以为前者现在状态尚好,下意识忽视其才从生死一线中回归。而且这伤还有他一半的责任在。
多了蛇柱不认,不多不少,只有一半,但他不是逃避责任的人,这一半的伤就是他现在的义务。
“毒,是不是。”
蛇柱从虫柱那里询问过情况,这时切身处地的思考。他是蛇柱,虽不似虫柱那样了解,对毒也有多分了解。
“晒过太阳了吗”
这伤就是太阳晒出来的,惊不惊喜。
青向含糊其辞,随便嗯了几声。
“先做个体检。”
从沉思中回过神的蛇柱四顾寻找自己需要的器材。
“首先确定毒素影响和身体的掌握程度,从你刚才的动作来看,敏捷度和感知力没受多少影响,或者以前更好,虽然不太可能。”
系统训练没多久的情况下有此等感知力,已经是天赋异禀。
即便有心里预期,花费几小时进行的简单检训仍然让蛇柱诧异。
砍击力道低的不行,宛如刚刚那击是个幻觉或者只是高速甩出的花架子这力道,还不如千寿郎在旁边尝试的全力一击。冲力低下,所有涉及手臂肌肉的项目通通低到可怜。
因为伤的主要是手臂
蛇柱见过虫柱递过来的病情表,说实话,两人对着那封病例认真探讨过一阵。从肌肉纹理看得出,基底恢复速度快的不似人类,本来早该反常地痊愈,偏偏不知缘由地被多次撕扯,多方博弈的结果是伤势恢复缓慢。
经过大量讨论,两人才最终达成共识,提出大胆推测青向体内有一种检测不出的毒,顺着血脉流淌,能够刺激细胞再生,也在同时破坏。
只是猜测,不过,合情合理。再结合灶门恐怖杀意,似乎有第四者在的证词,也许那晚发生的事比他们预想的复杂。
但这和青向无关。
综合实力评定甚至不如灶门炭治郎的青向佑康显然不会是事件的中心。
“你喜欢炎之呼吸吗”
蛇柱问青向。
“啊”
青向擦掉额头的虚汗。
“喜欢啊。”
“放弃吧,练成的可能性很小。”
话虽直白,但没恶意,只是把事实摆在案上。
本在力道上就无甚天赋,开始还有机会搏一搏,现在中了毒,臂膀肌肉是重点攻击区域,彻底没了可能。
千寿郎一愣,随即小心地去看青向。
他曾经也被人直言没可能成为剑士,当然知道这是种怎样的心情。将心比心,尤其是青向桑这样要强的人。
“你说话真够直。”
青向反而没什么想法,本来就是他晒出来的毒,虽然一直挂着个毒的debuff,他已经不耐烦了。
“这几天劝我从鬼杀队退役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结果反而是蛇柱皱眉。
“我什么时候叫你从鬼杀队退役了,我只是说你练不成炎之呼吸。”
“”
青向露出困惑的神情。
“虽然力道只有一般人水平,需要腿部肌肉的跳跃性,肺腑配合的隐蔽性通通没丢。”
蛇柱点点手臂背,“并非完全没有重归战场的可能,等着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告诉你该怎么办。”
但毒仍是个问题。
最后,蛇柱要了一些青向的血液,装在一个透明小器皿中,转身离开。看他蹙眉深思的样子,应该是全心全意地思考如何解决。
本不存在的毒愈发被鬼杀队所知,青向越心慌,他默默看着蛇柱几个跳跃间消失的背影,在心中盘算如何让毒合情合理理所当然地消失。
即便不能合情合理消失,也得找个理由炼化咯,不然这号还是得没。
不过蛇柱说的办法是什么
列车轰隆轰隆向前。
巨大的铁皮怪物在伸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前行,声势浩大,照亮一小片沿路的轨道。
夜深了,车上的乘客大多窝在座位中入眠。
炼狱轻轻推开在自己肩膀睡着的灶门头颅,悄悄起身,他解下新羽织,将之盖在安稳入眠的灶门身上。空档的车厢只有他一人站立,很是显眼。
没有人类交谈的声响,只有列车车轮与汽笛的鸣叫。有种诡异的静。
炼狱在原地站了半晌,仔细嗅闻鼻下的气味,随后目光坚定,向认定的方向踏步,日轮刀就在他后腰,随手可以够到的位置。
和他的身影一同行动的,是他头顶一齐迈开步子的鬼。
时间正好,附近百里荒无人烟,正是让整车人类永远沉浸在睡梦中的好时候。
混沌气味在车厢中和人类汗液一齐弥漫,笼罩列车前后的所有人,睡着的,没睡着的,看窗外风景,或者在摇晃的灯下沉沉入眠的。
炼狱一一越过他们,和车尾的那节越来越近。他走进这最后一节车厢,穿戴整齐的人就在车尾,背对他,只露出一小半头顶,漆黑的车窗反射阖起的双眼。
车上也许有食人鬼。
炼狱没有十成把握,但这股混沌的气味一直萦绕在鼻下,隐隐约约的。他不能确定一定是鬼,但只要有可能,就要来确认。
车上仍有沉睡的人,炼狱按住身影肩膀的同时,轻声叫他。
“先生。”
就在那瞬间,眼中有一字的身影张开手臂,扯开一个陶醉的笑。
梦境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