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杯骸刃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看清炼狱的眼睛。
橙黄色的,像夕阳下的火烧云,飘扬浮动。
没有火的影子,但有热度,只是注视就能感知些许的温度,不灼人,像几步远的火炉,火焰藏的严严实实,只有橙黄的隐约光芒。
温暖的火烧云中,杯骸刃看清了自己的影子。
利牙外张,脸侧的碎发垂下,阴影中的兽瞳红的渗人,像鲜血与愤怒的大杂烩,像深林中野兽灼灼逼人的逼视,像血块,两眼分别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
上弦一
“”
杯骸刃的手指宛如被温度灼烧,手下的衣料也感受不到了。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青年,慢慢垂下了头,窃窃私语。
“我很可笑吗”
像个小丑。
卑鄙无力,和我的初衷背道而驰。
“这可不是我能评定的。”
炼狱失笑,他仍处在脱力中,干脆向后仰躺在河岸边,躺在河边芦苇的清香中。
无论过程如何,他原本不抱希望、只是尽力一试的数百无辜乘客被救下了。
“在我的立场上,我会感谢你。”
假如不是ha,数百条生命或许真的会在今天消弭。
只是想起那数百人的模样,炼狱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杯骸刃松开了炼狱的衣领,张开已经僵麻的五指。
刚刚的怒吼和消沉宛如都是幻觉,他的声音重回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傲慢。
“这可不是我的本意。”
青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脱力的男人,偏偏什么也没做,哪怕脚边的人手无寸铁。
橙黄色渐渐消隐的日轮刀倒竖在遥远的河岸,预兆着不远的朝阳。
杯骸刃抬头,看向扶波的河面,看见黯淡河面上影影绰绰的一抹橙。
他的围巾浸了水,转身时便扬不起来,坠在后腰,浸湿了和服布料,显出翎羽样的隐纹,让眼前雾蒙蒙一片的炼狱凭白感到几分眼熟。
“留步”
炼狱摇摇欲坠地站起来,身形摇晃,方位变动下,河水从两耳流出,还带着血丝。他向远离的青年喊时,白洁的牙被血染了红。
右脚剧痛,痛意一鼓一鼓洗刷全身,唯独传不到轻松的心底。他又扬起了笑,真诚的,炽烈的,和火焰一样肆意向外散发温度的。
“至少告知我你的名字我叫炼狱杏寿郎”
嗓音顺着河风传荡,逐步远离的人甚至没有回头,只有后背那片水渍不住蔓延,一路蔓延至他的臂膀,画出精致丝线绣出的鹤翎羽高振,脖颈昂扬,骄傲肆意地仰天而立。
天将亮了。
具备野兽特性的伊之助第一个从恐惧中回神,强行摇醒了灶门和我妻。
情况危急,突生变故之下乘客惊恐的叫喊还环绕在车厢内,由不得人迟疑,伊之助将两把日轮刀插在铁轨旁的土壤,灶门用水之呼吸水龙卷升起反作用力。
就在要迎面撞上变成废铁的前车当口,我妻爆发出几十倍于平常的威力,使用雷之呼吸的一之型,一闪而过的银线爆发出剧烈的光芒,将砸来的废铁生生砍成两半,保护了整车厢的人。
炼狱凭借出色的嗅觉和方位感,一瘸一拐地回到车厢旁时,灶门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炼狱先生”
他埋在炼狱的衣襟,望着裸露在外的焦伤,抓着烈焰纹羽织的手不断抓紧。
他还是,太弱小了。只能被旁人挡在身前。
“我没事。”
炼狱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笑意很轻松。
“辛苦你们了。”
“这些伤是那只鬼打的吗”
我妻指着炼狱浑身上下的伤口,话都说不利索了。
先前的那一股心悸,现在仍让他的大腿发抖。
伊之助少见的安静。
那股恐惧。那是绝对的差距,现在的他绝对无法踏足的领域,哪怕在战场外围,也捱不住求生欲高呼逃跑的欲望。
像一只山头绝对的首领,旁的动物不敢靠近一步。
灶门的脸色很苍白,比我妻和伊之助更甚。
并非因为懦弱,而是那股熟悉的威压,那田蜘蛛山里,每每令他午夜时分惊醒的恐惧。
一模一样的气息。
“那是、”
炼狱顿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几人扯进来,但想到他们已经看清了ha的面孔,干脆和盘托出。
“那是上弦之一。”
现场停顿了片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的哀嚎,我妻抱着脑袋,跑到车厢的最角落啜泣,为自己行将结束的大好年华,为自己再也拉不到小葵的手。
他的心跳一声强过一声,从生死关头绕了个弯又回来的事实让他牙关打颤。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爷爷救救我我想回家”
仅仅是下弦之五的跟班便让他差点死在那田蜘蛛山,和死亡毗邻的感觉太过可怕。
“善逸,别害怕。”
炼狱干脆把面无血色的灶门单手抱起,被他单手抱在臂弯的少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挪到我妻身边,拍拍后者的头炎柱的独家安抚。
“是他救了我们,如果不是他,我或许不能救下你们所有人,而且我还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相信我”
我妻抱住炼狱的手,仰头抽抽搭搭,把流出鼻子的鼻涕吸回去。
“可是、可是他不是鬼吗鬼就是吃人的。我已经看清他长什么样了,绝对会被灭口的呜”
“嗯”
炼狱故作思索,又轻松地笑道。
“看来鬼中也分好鬼和坏鬼。”
炼狱带回的消息像一颗炸弹,炸开了整个安静的鬼杀队。
要知道,上一位直面上弦鬼的鬼杀队剑士是上届有去无回的水柱,不要说平安归来,就连有关上弦鬼的情报,他们也是所知寥寥。炼狱此行获知的消息,是鬼杀队比当前什么都要紧的事。除了实在分不出身的岩柱和水柱,其余柱全被餸鸦召了回来。
右腿烧伤、内脏受损的炼狱得到了一张椅子,虫柱在他身旁为他换药。产屋敷建议炼狱稍作休息,只是后者坚持要将情报亲口传给众人。
不同于我妻面前的安抚,炼狱说出了整个任务途中的数个疑点。
包括显而易见并非目的的寻仇,寻仇后仍留待列车上,对炼狱莫名看重即便看不到,他听得到,车顶的那份慌张不似作伪似乎和炭治郎在蜘蛛山上感知到的气息一致等等。
不同于曾经的柱和会议。这次连霞柱都听得认真,再没有人玩笑,音柱更是一直在沉思中。
“不吃人的鬼”
“不能确定。”
音柱缓缓摇头。
“他一直没有直面回复,唯一一次回复是在不耐烦的情况下,当不得真。”
“赞同。”
霞柱难得在会议上发言,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不会有不吃人的鬼升成上弦之一。”
鬼中阶级明确,由强弱确定数字,又因为鬼的特性,假如不是食用了大量人肉,很难凭借自身努力增进实力。
灶门祢豆子的存在告诉他们鬼也可以不吃人维生,用出独特的血鬼术。但前者到现在仍昏昏沉沉,需要大量的睡眠代替人肉补充能量。
“但他救了我和数百的无辜乘客,这是事实。”
在众人的视线中,炼狱很坦荡。
“我愿意相信他。”
风柱烦躁又暴躁地用指节敲额。
“这也是问题。他为什么要救人类”
有一两个鬼救人类,弥豆子在前,他勉勉强强就接受了。
现在是上弦之一出手,不只是他,这个疑问缠绕在所有会议参加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