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筱幽把《尉缭子》拿出来收好,在屋里乱了方寸,她可是被那个二哥打怕了,若是被二哥发现,必是又免不了一顿痛打。但若是放着不管,迟早会被发现。
“唉,这死丫头……一卷破书有什么好拿的,这不是给老娘我找事么?”董筱幽哀怨道。现在在她眼里,这卷书简直是一道不折不扣的催命符。眼下该怎么还回去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想了半天,董筱幽最终决定将这卷书悄悄的放回二哥的书房,眼下凭着徐荣的记忆,她知道平日里书房外面就只有一两个下人会打扫,二哥只会在吃过午饭以后会去书房坐坐,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二哥应该不在书房,主要二哥不在,就轻松了许多。于是,她将书卷轻轻的收在袖口里,“还真沉”又是一阵抱怨。
她就像做贼一般,轻脚细步的走过回廊,径直往二哥的书房走去,她二哥名叫徐益,和三哥徐业是双胞胎,都是徐老爷的正妻王夫人所生,在“徐荣”的记忆里,王夫人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从未在她面前笑过,当然,她们见面的次数也极其少。倒是二哥三哥,小时候总喜欢欺负自己,就正如董筱幽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一样,二哥总是一口一个“贱货”“贱种”的辱骂她,因为徐荣的母亲陈氏原本只是一个丫鬟,连妾室都算不上。至于徐荣母亲陈氏的更多事情,徐荣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只听管家陈伯说过陈氏是他捡回来的孤女,从懂事起便在徐府内做丫鬟,结果竟然被徐老爷徐潜给看上了,十六岁生下了她以后就早早过世,别的事便完全不知了。因为她出生不到一岁,母亲就病逝了,多亏还有陈伯和慕容氏接济,否则,诺大个徐府内,竟然没她的容身之所。
二哥的书房叫采叶坊,在徐府南苑的深处,离徐荣住的小屋仅只隔了三条回廊,因此走不了多久便到了。
如今时值深秋,玄菟郡又在北方,寒风瑟瑟,秋叶飘零,在一片树林中的采叶坊更显得凄冷孤寒。这种情景,又正好对应了此时董筱幽的心情,当然,她的心情还要再加上一层忐忑不安。幸得今日这院落里,连个下人都没有,让她略微宽心了一些。
她轻轻地推开了书房房门,房间内非常干净,看来每天都有下人打扫着,高大气派的深色木柜边还摆放了一个铜质的狮纹小香炉,它散发着缕缕淡淡的熏香,木质的书案上堆放着几卷竹简,琉璃所制的屏风上画着秀丽的风景图……整个房间看上去非常雅致。董筱幽心里又是一阵醋意:给个二儿子的书房都弄得这么华贵,给自己的小屋却那么破旧,真是太过分了!
她多看了两眼,然后悄悄走到书案面前,将袖内的竹简书卷取出来,轻轻的放在案上,心里开心的想到: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然后笑吟吟的转身打算离开,结果就在她转身过来的瞬间……呆住了。
“贱……四妹,怎得今儿不陪四弟,倒有闲暇来我书房里了?”二哥徐益挡在了门口,他本欲直接骂出口来,但眼前的“四妹”转过身来的时候,竟然使他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只因为董筱幽毕竟是成年女子,自然非常重视自己的仪表姿容,如今的徐荣,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任由他徐益打骂诋毁的脏丫头,而是身形虽幼,却已媚态尽显,秀美异常。因此,他最终竟然没有骂出口,而是临时改口称了一声“四妹”。
董筱幽眼见最怕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她的“逃生之路”,吓得目瞪口呆,不仅两眼圆睁,皓齿下意识的咬住了红唇,全身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只是在想该如何求饶……(太丢人了,胆子那么小,但没办法,她就是如此性格)
然而,她如今颤抖害怕的姿态,反而更是显得柔美温婉,惹人怜惜。二哥徐益出身豪门,也见过不少美人,但如今这个自小就看不上眼的丫头竟然有如此惹人怜爱的一面,让他也一下子有些不知所粗,若是以前,他肯定一巴掌过去了。但如今,看着董筱幽怯生生的看着他,徐益居然舍不得打了,心里想的是:这真是那个成日里脏兮兮的贱丫头?
眼见董筱幽只是满目惊惶的看着他,他还是先喝道:“我问你话呢!你是哑了还是聋了?”毕竟四妹变化再大,也始终是自己的四妹,再楚楚动人,只要她惹恼了自己,一样也是可以动手打骂的,徐益心里一阵得意。
沉寂了一刻,突然的一声暴喝,又吓得董筱幽全身一抖,随即她颤抖着说道:“我…我只是在府内散步,路过此地……”
“哼,散步?只怕不是吧?”徐益朝她瞪了一眼,然后径直进了书房,朝书案走去,董筱幽还以为他要进来动手,只是吓得身子一缩,垂着头,两手在胸前并拢,站在了一边。
徐益一看,《尉缭子》的书卷放在书案上,便已猜到了徐荣会在这儿的原因,本来依他平日的性子,定是要动手的,但今日的徐荣,衣着明艳,顾盼神飞,又一副怯生生的可怜样,他的气已经消了一半,又见那本《尉缭子》在书案上摆放得齐齐整整,知道定是徐荣轻轻摆放的,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书房弄得乱七八糟。想到这里,徐益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已经不再想对四妹动手了。
而此时的董筱幽,脑子里也在飞速转动:她本以为要被打一顿,但直到现在也没见二哥动手,心中想到,果然是人靠衣装,如今大概因为自己这幅娇弱样,只怕这个十七八岁的大男生也舍不得动粗了,那还不如据实以告,若是能让二哥不讨厌自己,那以后自己在徐府里肯定过得更轻松一点了。
想到这里,董筱幽便开口说:“二哥…《尉缭子》确是荣儿拿的,但我不是想作弄二哥,只是想看看内容罢了,后、后来荣儿怕你打我,我便不敢说了,本指望今日悄悄拿来归还,不想还是没有瞒过二哥的慧眼。”她尽量把自己的语气说的轻缓柔和一些,加之如今还是十二岁幼童的童音,更显得可怜无助。
徐益走了过来,又细细的看了看四妹,扬起了右手,董筱幽以为要被打一巴掌,于是下意识的紧皱眉头,闭紧了双眼,徐益见她脸面白皙光洁,双目紧闭的模样又是显得极其柔弱,右手打下来却只换成了在徐荣的脸上揪了揪,感触到徐荣娇嫩的肌肤以后,他立刻缩回右手。
董筱幽被揪了脸以后,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挨耳光。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由于眉头还紧紧皱在一起,竟是一副无限哀怨的神色看着徐益,徐益心里一阵紧缩:自己居然下不了手了!也罢,若是四妹从小便如此乖巧,又哪里会惹得自己动辄打骂她呢?
徐益转过身去,语气还是不变,只道:“今日之事,便算了,……四妹你以后切莫再来乱拿我的书卷!不然,我还打你!”
听到这话,董筱幽终于换来“一身轻松”,但她深知,礼节的重要性,于是又轻轻走到二哥面前,作了一揖,柔声说道:“多谢二哥,荣儿一定牢记二哥教诲,今后再不敢乱拿二哥一针一线。”
徐益这次如二姐徐姜一般惊的目瞪口呆,挨了骂还这等讲礼仪,真是有名门淑媛的气质了啊。她还是自己的那个“贱种”四妹徐荣么?
见徐益愣神,董筱幽知道他因为前后反差太大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敢多停留片刻,连忙说道:“二哥要保重身体,荣儿这就告辞了啊。”
“哦……”徐益有些呆滞的望着徐荣,目送她踩着轻盈的脚步走出采叶坊。
董筱幽一路轻快的踏着步,哼着歌儿,心里十分开心:原本一直都非常讨厌自己的二姐和二哥似乎都被她董筱幽给摆平了,日后就算他们还要来找麻烦,应该也会收敛得多,至少自己不会动不动就挨他们打骂啦,想到这儿,她便一阵得意。
今天徐班要午后才能回府,董筱幽决定自己一个人在府内走走,毕竟徐府还是非常大的,她想以现代人“欣赏”的目光来好好看看这古代的豪宅庭院。
她一路走着,往庭院中心处的“月兰亭”走去,徐府庭院内有不少亭台,而其中最美的三处便是庭院中心的月兰亭,前院老爷书房外的“沧澜亭”,以及西厢房二娘邹氏所处的松叶院外的“观松亭”,三亭之中,又以月兰亭之美为最。月兰亭位于徐府院落池塘的中心,有一条不长但略微曲折的回廊,虽说是深秋,但池边的花坛里绽开着一朵朵艳丽的花儿,还有四周长青的树木郁郁葱葱,是一处非常优美的地方,徐府上下一般也称它为“万芳亭”。
以往一到了午后,这里定然是有人会来的,以徐荣的身份,往往会被几个哥哥姐姐赶走,而今天还是午前,因此果然没有人在这里。
她漫步走进月兰亭内,却见亭子内摆放着一把檀木古筝,在还是董筱幽的时候,她曾经在十六岁的时候通过了业余古筝十级的考试,弹奏古筝正是她平日里的兴趣之一。
穿越到古代以后,她虽然从“徐荣”的记忆里知道了自己身处汉代,但并不知道汉代的时候有没有古筝,其次,便是以“徐荣”的身份,即使府内有古筝,她也是轻易碰不得的。所以,偶尔只能清唱几句现代的歌曲来解解闷,想弹奏一下古筝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而眼前摆放着的一把古筝,却勾起了她想弹奏古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