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辅离开关押徐荣的屋子以后,信步走在庭院的大理石路径上,月色很明朗,但他的心情却阴沉:脑海里,那个始终一脸冷傲漠然女子的姝美容貌挥之不去,那一身雪白晶莹的肌肤更是令他面红耳赤,直到现在还令他胸闷气喘。
他今年也快到而立之年了,竟然还如此把持不住,这令牛辅心中愤懑不已,那个女子不一般,而且,最好他不要去与之有任何接触。这是牛辅敏锐的意识,所以,无论那个徐荣生得有多么美貌,他也绝不能去动任何歪念。
“牛大哥,怎么离开的这么快啊?”
前面,董璜背着手,一脸不甘心的看着牛辅走到他面前来。
“哟,牛大哥,你看你满脸通红……不会也是看上那小贱人了吧?”
董璜戏谑的调笑着,谁让这个人刚才破坏了他的“好事”呢?现在看到牛辅满面的窘色,他自然忍不住想要给牛辅难堪。
“董璜,你还不明白?我可不是来坏你事的,而是来救你的命。”
牛辅一眼便看穿了董璜说话带刺的原因,他虽然脸色发烫,但在董璜面前还是一脸的正色,他一向看不惯这个纨绔子弟,虽然勇猛刚烈,但向来仗着自己在他岳父面前受宠爱,四处欺凌弱小,也是凉州出了名的恶子。
“你?救我的命?”
董璜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相国叔父对我,那可是好比父子情深,即便我做错了什么事,他也会饶我一命的。更何况……那个小贱人还是戴罪之身,叔父肯定会杀了她向天下士民谢罪,在她死之前,让我玩弄一番又有何不可?”
“你……!”
牛辅震惊于董璜的愚蠢和好色:
“哼,你跟着岳父这么多年,岳父有什么心思你还看不透?那个女子相貌非凡,性格也异于常人,绝非一般女子,岳父既然今晚不杀她,那么,此后肯定也不会动手的!你难道没听到岳父说的,不要伤了她的一根毫发吗?”
董璜这才皱紧了眉毛,但他依旧有些不确信:
“这……也未必吧?那女人再怎么非凡,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看……刚才被我一把抓住,不也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力吗?”
牛辅听了,冷笑一声:
“这话……你还是先去看看郎中,给你把脸治好了再说吧。”
董璜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的抓伤,他面色一红,连忙用手挡了挡伤痕,说道:
“我那是没注意……西凉有的烈女也会如此的,她虽然伤了我,但也不能说她就有多么非凡嘛。”
牛辅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你是被美色冲昏头脑了……你不要忘了,是哪个人在津北大破王匡军,在梁县击破孙坚军两次,在东舞阳击溃孔伷军,又在汴水大破兖州军的?能指使军士屠城杀俘的女人,这天底下还有几个?”
董璜一愣,随即,他想到了那一天,在孟津港的时候,徐荣一言不发,将天上飞过的雁群一只只射落在地的情景……
董璜的神色终于严肃了起来,眼中也不是被色欲和愤懑占据。他用手摸了摸下巴,沉默了。
牛辅看到董璜这个样子,又轻轻的说道:
“无论岳父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女子,都不是我们能够干预的……你牛大哥我只能奉劝你一句,那个女人,不是咱们这样的,可以招惹得起的。你自己再好好参悟参悟吧。”
牛辅说完以后,扬长而去,只留下董璜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那里低头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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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莺看到徐荣的容貌之后,整个人僵直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容貌美若天仙,但那五官和脸型的轮廓……却分明是当年的荣夫人,只是,单看外貌的话,似乎年岁只有十三四岁,可她那一双淡然的眼眸,却似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一般……葵莺头脑混乱了:若是荣夫人有亲人的话,应该也被斩首弃市了才对,但这个少女,与荣夫人何其相似!
一个与当年的荣夫人如此相似,却又完全不同,但名字又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葵莺的面前,令她心中惊恐万分:这人究竟是人是鬼??
“葵莺,你怎么愣着了?快给徐姑娘更衣啊,刚才还是徐姑娘替你求情才让你捡回一条命呢。”
见葵莺惊呆,旁边一个侍女连忙提醒了她一句。
“哦……是,是。”
葵莺慌慌张张的走上前去,和那个侍女一起伺候着徐荣将身上那块已经被撕扯成了碎布条一般的白色衣裙更换了下来,徐荣此时身上只剩下贴身的亵衣,将一身白玉一般的肌肤显露了出来,虽然屋子里灯火昏黄,却似乎显得她那裸露的肌肤正泛着莹白的微光一般……
“姑娘真的好美……”
那个侍女虽然同是女子,却不住的打量着徐荣:能够在董卓军中担任中郎将,隐瞒身份直到今日的女子,早已成为这些婢女们心目中的神话,更何况,她还生得如此美丽?那侍女的赞叹是出自真心的。
葵莺看着这一身温香软玉的雪肤,也有些脸红,她不禁低下头去,不敢细看……这不仅是出于羞涩,最主要的还是她心中还存在着畏惧。
徐荣看着此时紧张到了极点的葵莺,不禁莞尔,当年这个侍女可没给“董筱幽”好脸色看过,为何今时今日竟会怕到这种地步?难道是在担心自己是怨鬼?
“葵莺……是吧?”
徐荣轻声开口,冷傲的双眼含着一丝笑意,看着束手束脚的葵莺。
“是,奴婢正是葵莺,徐……徐姑娘认识奴婢?”
葵莺浑身抖如糠筛,听到徐荣唤她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便瘫软的往地上一跪。
“葵莺啊,我好想记得,你应该是万年公主刘瑛身边的侍女,不是吗?”
徐荣冷冷的问道,声音丝毫没有带着一点怨恨或者愤怒,但却让葵莺听了以后,全身寒冷到了极点。
葵莺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徐荣,这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令她恐惧不安:莫非,这个人真的是荣夫人?怎么会有那样的事情??
“是,奴婢……奴婢自到了雒阳以后,才被安排到了毕圭苑来伺候相国大人……”
葵莺感觉她的心脏此时都要跳出她的嘴巴来似的。
“哦……”
徐荣不带感情的敷衍了一声,她并没有再看葵莺,却只是时不时的看看另一个正在为她穿戴服饰的侍女,偶尔把玩一下环佩的青丝玉带。
旁边的另一个侍女已经明显注意到了这个徐荣姑娘似乎与葵莺有什么瓜葛,她一向是个谨慎本分的婢女,此时她自然默不作声,以防引火烧身。
“万年公主……这些年过得好吗?”
过了一会儿,徐荣又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葵莺心底一沉,连忙如实的答道:
“公主她……前些年时常还因为庐陵王的死而泣涕不已,后来有了孩子之后便好了许多。只是,最近因为……因为……”
葵莺不敢继续说下去,因为王玄的一家,连带着刘瑛的孩子都已葬身火海……而害死了王家所有人的,正是带兵攻屠阳城的徐荣,她不敢说了。
“因为,是我带兵到了阳城,逼得王家全族死于火海,是吧?”
徐荣浅笑着问道。
“……是。”
葵莺瑟瑟发抖,只能恐惧的回答着,她这个时候已经害怕得要哭了出来。眼前的这个“徐荣”越是淡漠,越令她感到窒息。
“现在万年公主身边还有孩子吗?”
“没有……不,她,她已经怀了身孕了,足有八个多月了。”
葵莺不敢撒谎,只要她一看到徐荣那一双仿佛能看透天地万物的眼眸时,心中那压抑的恐慌之情便逼得她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所知晓的事情全部都交代了出来。
“这样啊……”
徐荣柔声说着,随即用那纤纤玉手在自己的腹部比划了一下:记得“董筱幽”落在刘瑛手上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超过六个多月了吧?那个时候该是这么大的肚子……可惜,这孩子终究没有那个福分能生出来。
“把当初的‘我‘害得那么惨,她还平平安安的,想再生个孩子出来?”
徐荣冷然的说着,语气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但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葵莺的心如坠冰窟:她果然是“荣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个荣夫人不是应该受尽折辱,死在了军营中吗?
“葵莺,万年公主现在在哪里居住呢?”
“在、在……雒阳城外的一处行宫暂住,相国大人说,待到司隶安定下来以后,便让公主跟着他们一起迁到长安去。”
“哦……”
徐荣那一对乌黑的大眼眨了眨,没有继续问下去,葵莺此时才感觉自己的里衣都被刚才流出的冷汗给浸湿了……虽然眼前的俏丽少女如此的真实,却给她的感觉是如同在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说话一般,浑身颤抖不已。
“葵莺啊,你在怕什么?”
徐荣突然又问了一句,惊得葵莺猛地抬起头来,她惊惧的望着徐荣,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你不必回答,我只想说……你没必要那么害怕啊。”
徐荣抿了抿嘴,淡漠的一笑:“我现在又不能把你怎么样,而且……我还是相国大人的阶下囚呢,你又何须畏惧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
葵莺紧张的看着徐荣,木然的点了点头,但立刻醒悟过来,又摇了摇头:
“姑娘你……你不会死的,而且,奴婢还要感谢姑娘救了奴婢……”
葵莺如今及其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对徐荣的态度及其恶劣,还很鄙夷她……但现在的徐荣,却给她一种压抑感,让她窒息一般的压抑。
徐荣不再理会葵莺,董筱幽的记忆里,还有“百灵”这个很重要的丫鬟呢,这个葵莺以前虽然对董筱幽不甚友善,可对百灵却是真心的,就是看着百灵的面子,她也不会害了这个小丫鬟的。
“姑娘,穿好了。”
侍女低声说着,将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拿了过来,给徐荣照:这是一套浅白色绣着牡丹花为衬底的短袖褥裙,上衫则是浅蓝色水纹的绣边,腰间悬挂着一朵镶嵌着翠玉的珠花,人靠衣装,徐荣穿着之后,更是平添了几分色彩,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相国大人特意为姑娘准备的……姑娘如今真的如同仙女一般。”
那侍女恭维的说着,眼神也艳羡的打量着徐荣。
徐荣看了看,这套衣裙的做工的确是精细,但却不像是好奢华的董卓送得出手的,以董卓的奢华个性,送来如此素朴淡雅的衣裙,倒也颇为出奇。也罢……自己明明还是个阶下囚,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相国大人的品味呢?
“你们下去吧,辛苦了。”
徐荣淡淡的支开了两个侍女。
那个侍女还有些不舍得走开一般的多看了几眼徐荣,倒是葵莺,简直如获大赦一般,就差没有谢天谢地了。
待到两个人下去以后,徐荣一个人依旧跪坐在地毯之上,她略微抬着头,看向那黝黑高大的房梁……
出了屋子以后,那个侍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葵莺,那个徐姑娘你认识吗?如此美貌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呢,就是先帝的后宫里,也找不出这么美的。”
葵莺用手抚了抚额前的冷汗,冰凉的湿意令她心中的恐惧似乎再次复苏了一半,她哆哆嗦嗦的说着:
“认识……可是,我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