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风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一束苍白的光射进他的眼球里,闪得他头晕目眩。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当适应黑暗空间里那束格外耀眼的白光时,他才发现,这束光是一盏老式的台灯,台灯下,一张坚毅的脸,肃然地看着他,像是一头沉默地猛兽。
那是年纪四十出头的男人,整洁的警服烫得笔挺,肩上有两花警衔,宽大的警帽下是一张钢铁般的脸,如狼似虎的眼。
“韩静风?”
他这句话不仅仅是确认静风的名字,同时更是让静风明白,他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身份。
神色迷惘,静风感觉头崩裂般的疼,后脑勺的位子像是被什么坚硬的物体敲打过,让他感觉头如钳般沉重。
他记不得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而当下一秒,他意识逐渐恢复清晰地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四面无窗,自生霉气的密室里,除了一张桌子,一盏台灯外,他所能看见的,就只有这个中年警察。
他坐在特质的铁椅上,低下头,双手被铐在扶手上,让他动弹不得。但这所有的信息全部交织在他脑海中之后,他才恍然回忆起来,这是一个圈套,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圈套。
“韩静风,我在问你话。”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且略带一丝饱经岁月后的沙哑。静风浅浅一笑:“警官,给支烟抽吧。”
那张脸依旧坚毅如山,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包五块钱的雄狮,然后起身将静风的右手解开,把烟和火机放在他的面前。
当静风从烟盒里将烟夹出来的时候,他才愕然地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无力到连夹烟都会颤抖。
“韩静风。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这次我们掌握了切实的证据。说吧,这批货是从哪儿弄来的,在这里堆放了多久,打算销往什么地方,共犯有多少。”
眼皮无力地抬起,静风歪着头看这个中年的警察:“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刘忠国。”
“不容易啊…”静风苦笑了一声,仰着头,将烟朝天空吐去。
“什么不容易?”
“第一,你说你们注意我很久了,说明你们不是这里的警察,而是甬城的。一路追过来,能容易吗?第二,这批货在这里有些年头,我这次孤身前来,也算是小心,你们既然还能知道我的行踪,这只能说明,你们有线人,同时,还是我身边亲近的人。”
静风像是说故事一般,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着。面前的中年警察眼睛越眯越紧,透射而出的目光也越发尖锐。
“你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很聪明。不觉得当黑社会可惜了吗?”刘忠国忽然也打消了继续询问他的念头,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和这个年轻的帮会大哥聊一聊,要更有意思得多。毕竟现在可有的是时间。
“谁的人生没有点遗憾。但遗憾万万身不由己。要说可惜,我只可惜错信了身边的人….刘警官,能告诉我,那个线人,是谁么?”
刘忠国不假思索地摇头:“不可以。我们对线人实行百分之一百的保护。”
静风点了点头,一口烟含在嘴里,过了很久才吐出来:“从踏入****的第一天起,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你要的线索,就应该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这是一种交易,也是一种诚意。”
“好,我告诉你,虽然我们不确定这个人真实的身份,但通过我们的分析,可以基本上断定,这个线人,就是你们三联会的老大,祝江平。”刘忠国把静风面前的烟挪了回来,点燃了一支,身姿放松的靠在椅子上。
“祝江平?刘警官,你是跟我开玩笑吗?黑帮的老大,做警察的线人。”静风轻笑了起来。
“你很聪明,但你毕竟还太年轻。知道什么叫做帝王之术吗?自古朝堂,皇帝重用忠臣能臣,同时也包庇贪臣以及有权势的恶臣来达到权利的相互制衡,甚至必要地时候,还会皆有这些恶臣来除去忠臣,因为有能力的忠臣往往功高盖主,自古例子数不胜数。”
听完这一席话,静风的脸沉了下来,身子前倾,直视着刘忠国:“所以,你们就自然成了祝江平的“恶臣”来铲除他所认为的,权势过大的忠臣?”
“既然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静风恍然大悟,在江湖中一些得意重用的能才,最终沦为悲惨下场的案例屡见不鲜,如果不是听刘忠国这么一说,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祝江平的眼中钉。不过想来也是正常,毕竟他这个位子,哪有说离会就离会的道理。
“我就不应该把他看做亲哥哥,不应该亲信与他…..”静风低着头,拳头悄然间握紧。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眼瞳之中布满了悔恨的血丝。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也告诉你了。我给你十分钟整理一下,我想要的线索,回来的时候,毫无保留的告诉我。”说着话,刘忠国站起了身来,消失在台灯的灯光下。
耳边响起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周遭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静风一只手插进头发里,显得异常的苦闷。
走出审讯室,刘忠国走到一扇破碎的玻璃窗前,望着头顶的月光,脸上依旧是坚毅的神色。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喂,孤鹰吗?我,刘忠国。我已经照你说的,把线人是祝江平的事情告诉了他….但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你要我告诉韩静风,线人是祝江平,这不是在陷害吗?”
“这个刘队你就不要过多的追问了,我这么做终归有我的理由。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这….我当然是信你。当我刘某人一生办案无数,还从未一次欺骗过犯人….”
“刘队,你为人就是太过正直,但和江湖上的人斗,有时候要懂得转弯。”
刘忠国点了点头,按掉了电话,抬头望着夜空的明月,深深叹了口气:“一切都为正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