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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匆匆的用了一点稀粥。便开始新的一天的忙碌。
因为县府守卫的几个衙役也被隔离起来,徐伯卿就将常青几人留了下来,他交代了几句。便携着姜令仪出了门。
临行前赵天瑞将两张纸递给徐伯卿,“记得呈给你爹。”
徐伯卿颔首,将纸收入怀中。
常青早已经将马车清洗过一遍,又用苍术细细熏过,又通了一晚上的风。
姜令仪上了马车时,已经感觉不到这马车被用来迁徙过病患。
她刚刚坐好,徐伯卿便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他刚好坐在她的对面,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这几日相处下来,姜令仪已经没有第一次见到徐伯卿的那种胆怯了。
她不躲闪,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我们先去哪里?”
徐伯卿十分满足惬意的表情“我们先去城里,我父亲今早就会到了,我得将这防疫的方法呈给他,以便他及早的在各个村庄设下标识牌,还要把隔离的地点告诉父亲,让他们把太医送过去。然后我们再去你所住的村子。”
姜令仪点点头,并不说话。
到了县城,徐伯卿将马车停好,嘱咐常青留下来陪着姜令仪,自己便离去了。
姜令仪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便掀开车帘往外边瞧了一眼。
街上冷冷清清的,并没有半个行人,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姜令仪便放下帘子坐好。
“吁,”来人停在了马车前,“你是常青吧?”
常青忙答道,“我就是,不知大人是?”
那人一笑,“这我可担不起,我们罗大人是朝廷下派的使者,专协助徐大人解决这场瘟疫的,罗大人现在要去疫区巡视,听说你车里有个女子要去认尸,那就跟上来吧!”
常青也不敢询问,忙驾了马车跟在那男子身后。
此次受灾的一共有五个村庄,因为庆山村在文江下游,受灾最重。
朝廷的旨意是凡发现的尸体若有亲人生还,皆由亲人埋葬,若尸身无人认领,则使者罗大人便会命人就地掩埋,然而,因为洪灾发生在半夜,所以死亡人数数不胜数,而活下来的多数已被隔离,只有极少数由赵天瑞诊治无病的被另行安置的几个人跟着前来认尸。
所以罗大人调派了很多人手前来帮着埋尸。
一路浩浩荡荡的。
常青到底心细,跟在队伍后面走的极慢,不让姜令仪下车”。
这样一路来到庆山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姜令仪将口鼻蒙好,下的车来。房屋,田地,树苗,满目苍夷,这里就像是一个人间炼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这时一个官兵叫道,“大人,这里发现三具尸首。有没有人来认。”
罗大人朝这边看过来。
姜令仪缓缓的走过去,这里是张大宝的家,张大宝家里有个老母,姜令仪若没记错,洪灾之前,他刚刚娶亲。
罗大人一身官服,坐在马上,看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那女孩子瘦瘦小小的,罗大人一路走来,看见尸鸿遍野的,绕自己见多识广,也是胆颤心经,又见这女子是徐大人的长子徐伯卿特意交代过的,当下便温言道,“小姑娘,你若是害怕,就不要走过去了,只说一声这家户主的名字便是。”
姜令仪扬起声音道,“谢大人好意,小女子并不害怕。”她探过头去,看见三个人紧紧的偎依在一起,那三人经水泡过,尸身已经浮肿,如今天热,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面目全非,姜令仪转过头去,对着记录名册的侍卫报了名字。
她的脸上太过镇定,连罗大人也暗暗吃惊。
从村头走到村尾,全村两百一十七口,除了自己,无一生还,她并非胆大,只是强迫自己牢牢的记住每一个场景,这些尸体逝去时已一种逃离求生的姿势,告诉姜令仪,他们只想要活着。生命是这样脆弱,活下来是这样的不容易,她一路走来,越发的看不起前世的自己,她从天灾中逃生,却死在了自己手里,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最后,在姜家的屋前,姜令仪看见了父母,他们死在了一颗树下。他们十指相扣,牢牢的抱着那棵树,她记得这棵树,她醒来时就是卡在了树枝中间,活了两世,她从来不知道,她在树上待了两天,而她的父母就死在她的脚下。
这样一想,已经悲凉彻骨。
姜令仪扑通一声跪下,泪水汹涌而出。她不断的磕着头,手被地上的枯枝刮破了也没有感觉。
他们临死也要陪在她的身边。他们拼死也要她活着。
她却将自己的一生断送在一份遥不可及的爱情上。她抬起手便朝自己的脸上打了两耳光,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刚刚活过来的她只想着改名换姓,远离徐家,远离徐伯卿,现在的姜令仪只想好好活着,为了父母,为了自己。她再也不要被动了。
她就是姜令仪,不是灵枢。
他们说她配不上这个名字,她偏要配给他们看看。
她要活着,就只能以姜令仪的身份活下去。堂堂正正的。
她逃避了上辈子,难道还要继续逃避这一辈子吗?
这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哭道,“哥哥,嫂嫂,我来迟了。”
这个声音是这样的熟悉,不用抬头,姜令仪也知道是姜氏来了,她心里的悲痛还没有压下去,整个人又升起了一种恐惧的心情。
姜氏终究还是来了文江县,从她出嫁后,第一次回到了姜家。
姜令仪记得祖父去世那年,她七岁,母亲托人去徐家报丧,最后来的只是几个婆子。从那以后,姜家便当没有了这个闺女。
那一世,姜氏听闻洪灾,赶回文江县,见到了孤苦无依的姜令仪,便带回了徐家。
这一世,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吗?
姜令仪不信。
她抬起头,抹干了眼泪转过头去,朝姜氏行礼,“姜令仪见过姑母。”
一个华贵的妇人朝着这边望过来。
那夫人也用帕子淹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泪眼,看不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