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表演室里,陆子华愁眉苦脸,闻沐尘盯着电脑上的剧本文档写写改改,安雅彬则在一边慢条斯理摆弄着细白的手指,时不时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你够了!”在他笑了第n声后,陆子华终于忍无可忍:“别一个个都把担子推给我啊,这主意是当初一起想的,你们现在到底都是个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不当导演,就是因为玩不转人际关系。”闻沐尘眼皮不抬的盯着屏幕:“不过既然找了尹姿仪,好歹就要拿出点诚信,不然枉为学长。”
“她当初放我们鸽子的时候可没讲究诚信。”安雅彬撇撇嘴:“为了空出假期,我连杨导《母仪天下》的试镜都没去——”
“收到邀请了?”闻沐尘稀奇的扬扬眉:“什么角色?”
“暗恋淑妃的清秀太监,小春子。”
“……”
“不许胡侃!”陆子华烦躁的抓抓头发:“沐尘,你的意思是继续用姿仪?”
“就是正规剧组,也没有无缘无故换人的道理。”闻沐尘敲敲键盘:“功利点说,尹姿仪现在很有话题热度,虽然没法和那些一线二线比,但也甩我们八条街了。有她在,我们可以省下很多宣传的精力。”
“我不同意。”安雅彬接茬反驳:“当初我就不同意随便选人,好歹也是女主角,连选都不选一下……”
“我不是随便选的人。”闻沐尘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整个剧组的运转以导演和编剧为主,这是一早说好的。撇开演技,尹姿仪的外形就是我理想中的翠翠,不可能有更合适的。对我来说,先天的外貌气质非常重要,当然,也有些艺人演技精湛,出神入化,足以弥补硬件的不足,但你要承认,国内娱乐圈仅有的少部分实力派才能做到这点,至于我们学生和现今那些当红‘偶像’……”
他极冷淡的望了安雅彬一眼,“啪”的合上电脑,动作利索的收拾东西,转身就走。
“你看,他!”安雅彬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背影,“喂!搞什么啊,小气死了!我说什么了我!靠!”
陆子华头疼的捂住脸:“不要随便质疑闻大才子……你不知道文人都很古怪吗?”
“*!”安雅彬狠狠捶了下地面:“我就知道,他一定还在耿耿于怀!当初《汉宫天下》找他演霍去病,但他说自己想当编剧而非演员,拒绝后就向剧组推荐了我……可又不是我让他这么干的!摆这个死样给谁看啊!”
“沐尘不是那种人。”陆子华蔫头耷脑的叹着气:“我找你们是出主意的,不是来吵架的,结果一个两个脾气都比我还大……”
“有什么纠结的,试镜呗!”安雅彬傲气的扬扬下巴:“别忘了我们的宗旨,精益求精!”
陆子华仰头盯着天花板沉思半晌,终于掏出手机:“那……好吧!”
皇家戏剧学院正门旁的咖啡厅里,周世杰只觉得尹姿仪在挂掉电话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为之一变,隐隐蕴着一股含蓄的凌厉。
“怎么了?”
“试镜。”
周世杰就皱皱眉:“一个小破网剧还这么……不然推了吧,你体质太差,还是休养要紧。”
“不行。”姿仪的表情有些严肃:“重新开始一个陌生的职业时,一定要有仪式感。”
“……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我要有一个好的开始。”
“你指的‘好的开始’就是这部一毛钱不值的三集网剧?”周世杰愕然:“我还以为你很难对付来着!”
“……我看重的是感觉!”姿仪揉揉额角:“当你开始一个崭新的陌生工作时,一定要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我指的良好开端不是巨大的成功,而是一切顺利后的自我暗示和心理认同感。”
“比如前段时间,我第一次通过正式流程进入《翩翩》剧组,如果一切顺利,那即使表现平平,我对未来也会充满信心;但事实上过程很糟糕,那时我就很犹豫:也许这个失败的开端就是上天的暗示,是不是我真的不适合当艺人?要不要考虑转行?以后会不会一帆风顺?”
周世杰认真的思考一会儿:“你们女生就喜欢搞这些虚无感性的东西……不过我懂了。因为上一次的失败,导致你对自己产生怀疑,所以顺利进入这个三无剧组就是你对自身能力的肯定和再验证,不然你会考虑转行,对不对?”
姿仪颇为郑重的点点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就是‘仪式感’。我相信所有成功都是七分努力外加三分命运,打一开始就接连失败的话……大概,就是真的不合适。”
“你居然还信命。”周世杰稀奇的瞧着她:“不过你签的合同是四年期,如果真要解约……祝你早日凑足天价违约金吧。”
姿仪沉默一瞬:“你刚刚说的‘三无剧组’,这是什么?”
“没钱没名没人气。”周世杰凉凉的斜她一眼:“不过,它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总有奇葩为此前仆后继。”
“……谢谢。再见。”
——
回到出租屋把日用品简单收拾一下,姿仪背着书包去了寝室。
中苑,16栋,207。
按照事先勘察好的路线顺利找到女生寝室,她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边捶着额头,边在楼下徘徊。
下意识顿住脚步,她犹豫一瞬:“尹……仲?”
男生猛然扭头,看到她后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姐!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学校!”
姿仪点点头,闲庭信步的走过去:“吃午饭了吗?走啊,我请你。”
“不用了,下午还有课呢。”尹仲把手里捏了很久的卡递给她:“你没回家,妈就让我带给你。这是新办的卡,每月1号打5000生活费。我不知道爸以前给你多少,但妈说我们都是学生,没必要带那么多钱……”
说到最后,声音低弱,很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垂眸盯着男孩手中的银-行-卡,姿仪抿抿唇,心底很是感慨。
并不是所有后妈都是恶毒的,即便其间掺杂着复杂的金钱纠葛。白美慧和尹仲能够做到这样,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该夸尹善眼光好吗?是不是因为料定这对母子不会置她于不顾,所以他才安心的把家产全都留给了儿子?
“谢谢。”姿仪伸手接过来:“我以为……”
她耸耸肩,抱歉的看着尹仲,突然笑起来:“是我把人都想的太坏了。”
尹仲跟着弯起嘴角,明显松了口气:“你是学表演的嘛,花销大。以后钱不够尽管来和我说,男生本来就该保护女生的。”
阳光开朗,善良又不失机敏,尹善对他的教育……和原主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姿仪微微出神。尹仲的成绩非常不错,小学时跳了两级,现在正在帝都大学念大三,反倒比她这个姐姐还快一步。
不过,他学的却是与企业管理南辕北辙的计算机专业,并且打算考研深造……
尹氏的几家小酒店,看来还要另做打算。
沉思着回转身体,姿仪慢吞吞的上了楼,寝室门虚掩着,里面正传出不小的说话声:
“……心蕾安心吧,论成绩,姿仪什么时候比你好过?你想啊,本来说好她当女主,结果陆学长现在又同意试镜,明摆着对她不满嘛!只要你正常发挥……”
“当,当,当。”
敲过三声后,姿仪径直推门进去:“下次做坏事前记得把门关好,不然我会很尴尬的。”
林依依讪讪的笑两声,转着眼睛上了床;陶然不在,姚心蕾则换了身新裙子,正在桌前化妆。
“这就回来住了?”没事人一样抬起头笑了一下,她扬扬下巴:“上午请了钟点工来打扫的,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没收拾你那里。”
姿仪点点头,随手把书包放到一个看着比较干净的地方,“你找的哪个钟点工,有电话吗?我让她再过来一趟好了。”
姚心蕾就不太情愿的给了她个联系方式。
眼见她打完电话坐在陶然的椅子上翻东西,她忽然起身,走到姿仪面前:“你是不是缺钱花?”
姿仪一愣,抬头去望,女孩儿的脸上严肃中带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正是原主最讨厌的傲气表情。
“我刚刚在阳台看到你弟给你卡了。”
姿仪皱皱眉:“这是我的私事。”
“别装了,你家本来就不富,现在后妈当家,你还能好过到哪儿去?”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卡:“你开个价,最多三百万,我先打欠条,剧组杀青后立刻把钱打到这张卡上——陆学长不可能给你这么高片酬吧?你不是缺钱吗?这笔买卖怎么样?”
默默盯着这张欠揍的卡,姿仪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作为学生,姚心蕾的手里居然有这么多流动资金,看来她是真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