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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有数。”板儿寒着脸,就进学堂一把将一个高个儿给揪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别看他个子高,却身无二两肉,被板儿揪住衣领,就那么脚拖着地给揪到了外头。
“说,施家的胖子还有许瘦子,李狐狸,莫浑子,都上哪儿去了。”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他还奇怪了,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一起没来。这会儿才知道,他们不是一起没来,是一起去算计人,把爪子伸到了他妹妹的身上去了。
“我,我怎么知道。”高个儿一脸慌乱,矢口否认。
贾茁上前,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你最好想清楚,那是我们的亲妹妹,如果有个三长二短,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趁着我哥没说话,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再说不知道,他要是动了手,你的脖子都得断。”
“我我我……是是是,他们,去了去了陈家的废园子。”高个儿被板儿甩到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差点哭出来。这个女孩子看着柔柔弱弱,打起人来,可真疼啊。
如果贾茁知道他在想什么,必然会翻对白眼送他,这不是废话吗?你干三年农活试试。
板儿和贾茁一前一后往外跑,贾茁一边跑一边问,“陈家的废园子,你知道是哪儿吗?”
“齐国公陈翼家的旧园子,听说一直在闹鬼。”板儿头都不回的答道。
闹鬼什么的贾茁是不信的,她只担心,那四个少年到底顽劣到什么份上。青儿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胆子又一向很小。越想越觉得那四个少年可恶,恨不得用手撕了他们才好。
板儿甩开步子,贾茁在后头根本就追不上,只能远远缀着,总算看到一处荒废的园子,板儿回头冲着贾茁一指,就先跑了进去。
贾茁喘着粗气跟进去,大门原本是锁好的,不知是谁把半边大门打烂了,人可以随便往里钻。一走进去,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荒凉之意。半人高的杂草,淹没了道路。
已经有了板儿在前头,贾茁便不慌着往里跑,而是四处看了看,有一串凌乱的脚印是刚跑进去的板儿留下的,还有刚踩断的草根在摇动。
而其他的地方,没有踩动过的痕迹。不过,贾茁再看一遍,终于找到沿着墙根的一串脚印。贾茁蹲下去,扒拉着草根,看到了半个莲花印儿。
这是贾茁一时兴起告诉她的,脚底下拓莲花的图案,踩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的莲花,叫步步生莲。
青儿手巧,自己做鞋子的时候,就真在鞋底拓上了莲花印儿。贾茁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顺着墙根的痕迹寻了过去。
脚印拐到了一处拱门就不见了踪影,地上厚厚的枯叶留不下任何脚印。贾茁一边喊一边侧耳细听,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贾茁生怕青儿现在处于不能出声的状态,一片片拔开杂草,可是完全没有听到一丝响动,刚刚安稳一点的心,又开始慌了。
“你找到了什么没有?”板儿找了一圈,和贾茁一样一无所获。
“还没有,不过,我看到了青儿的脚印,她的确到这里来了。青儿没走多久我就去了学堂,她应该不会这么快离开这里。”贾茁握住双手,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的手掌中间,全是拔弄杂草,划出来的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那我们再找。”板儿一听越发着急了,只恨这个园子太大。
“板儿。”贾茁忽然惊叫起来,指起不远处的水井,颤抖道:“那里面,还,还有水吗?”
水井和园子一样,早就废弃了,但是倒在水井旁边的水桶,却沾着新鲜的淤泥。如果没人动过,淤泥早就该干掉,最近又没下过雨,怎么会是湿的呢。
想到这里,贾茁额头的汗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看着板儿跑过去,她却软的象抽了筋,动都没法动一下。
“青儿,青儿……”板儿往井里喊,却听不到任何回声。加之井里没有光线,实在是看不清楚。
“里面应该没有水,我下去看看。”板儿看着蹲到地上,不敢起身的贾茁喊道。
听到没水,贾茁才恢复了一点力气,连爬带滚的过来,看板儿系好绳子,末端系到腰上,开始往下爬。她使劲咬了咬自己的手,让身体恢复了一些知觉。
“你要小心。”贾茁手扶着井轱辘,看着绳子一寸寸卷下去,心里七上八下,慌乱到不行。
等感觉到底下的绳子开始扯动,贾茁深吸一口气,开始摇动轱辘。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看到了青儿冒出头来。板儿把青儿绑在自己的胸前,用身体护住她,同时手脚并用,抠住井壁的边缘使劲,不然光靠贾茁,哪怕有轱辘在,也不一定能把他们拉出来。
贾茁看到青儿脸上的血,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板儿解开绳子将青儿背起来,“去医馆。”
青儿伤在额头上,估计也是如此,才导致她昏迷不醒。
医馆里头,青儿慢悠悠转醒,看到板儿和贾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到贾茁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怕别怕,我们都在,没事了,不会有事了。”贾茁拍着青儿的后背,感觉到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不停的安慰道。
“醒了就好,这些伤药拿回去,每天换药,过几日便好了。伤的其实不算重,主要是受了惊吓,再开几贴安神的药回去吃。”郎中看青儿醒了,开了药方,让板儿去抓药。
板儿拿了药回来,往贾茁怀里一塞,“你们叫个马车送你们回去。”
贾茁放开青儿,反手拖住板儿的胳膊。因为板儿走的太快,贾茁惊叫一声摔到地上。
板儿赶紧将她一把拉起来,贾茁双手抱住板儿的胳膊,压低了嗓音,说的又急又快,“板儿,你听我说,求求你听我说,不要一时冲动。”
如果让板儿现在出去,将那四个人打死都有可能,不管起因是什么,打死了人,板儿能有什么好下场?将人打残了,一时痛快,板儿又能落个什么下场?
板儿的力气太大,轻轻松松就挣脱了贾茁的手,贾茁一时情急,整个人往前一扑,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哥,我想回家。”青儿看到贾茁和哥哥抱在一起,一时连哭都忘了。幸好她马上就明白了贾茁的用意,赶紧开口,眼巴巴的看着板儿,声音里还带着哑哑的哭腔。
板儿低头看看整个人恨不得钻到自己怀里的贾茁,又看看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妹妹,长叹一声,放下了捏的紧紧的拳头,无奈的点下头。
医馆帮他们叫了车,三个孩子一块回了家。青儿捂着头,在车上拼命求他们,“千万别告诉姥姥,她这么大的年纪,一急一上火,你们总不希望家里再倒一个吧。爹娘都在小东山,他们要是赶回来,春耕怎么办?再说了,我人已经没事了,他们回来又能怎么样?”
“为什么不能报官,县令秦大人是个好官。”贾茁抱着膝盖,坐在车里,小心翼翼的问道。
板儿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青儿,最后摇头道:“报官他们也不会有大罪,罚些银子罢了。可青儿的名声就坏了,谁知道外头会怎么传。”
青儿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低头不语,显然也默认了。
贾茁不吱声了,她不能接受无辜受到伤害的人还要被二次伤害,可这就是事实。如果是她所在的另一个时空,她还能倔强,因为总会有明白事理的人支持她。
但在这里,三观已经被扭曲到身为女人就是要忍气吞声,受到伤害也不会得到同情,反而会被流言再次的伤害。她没法和整个世界的三观和世俗做斗争,只能象吞下一颗苍蝇一样恶心透了却无能为力。
更何况,事情不是出在她的身上,她要倔强也不能拿别人的人生倔强。
回到家,姥姥看到被贾茁扶回门,额头还缠着纱布的青儿,吓了一跳。板儿勉强一笑道:“青儿在路上摔了一下,磕到台阶上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看了大夫没有,赶紧进屋歇着。”看他们手里拿着药,知道大夫也说无碍,才稍放一点心。
却仍然叹气,女孩子家家的,要是破了相,可怎么是好。
姥姥陪青儿进屋休息,贾茁去厨房给她煎药。板儿就蹲在药炉子边上,盯着煎药的罐子,一动也不动。
“板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绝对不能搭上你,凭什么让你给他们四个畜牲陪葬,这不划算。”贾茁的手指紧紧绞住他的袖子,力气大的恨不得撕下来一块。
板儿掰开贾茁的手指,握在掌心,“我心里有数,还有,谢谢你刚才拦住我。”
当时板儿是真的准备去打死那几个小子给青儿出气的,可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如果真的打死了人,爹娘,姥姥,还有两个妹妹,又该怎么办。
当初为了救贾茁,父亲殚精竭虑,四处奔走,姥姥筹银子卖家当,装痴卖傻打探消息。王家风雨飘摇,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果他有什么事,王家只会比当初更凄惨,更无助。
一边煎药,贾茁一边问那四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施胖子的祖母是忠顺亲王王妃的族妹,祖父已经致仕,三个伯父都在金陵为官,他的父亲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却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因为他的父亲是庶子。
但在万念县城,施胖子的身份已经足以称王称霸。毕竟真的身份高贵的,都往金陵城去了。
许瘦子就是早上来叫门的,他家开了七八间铺子,也有自己的商队,算得上是小小一个富户。家中子弟全在念书,已经出了好几个秀才,一心希望出一个举人好改换门庭。
李狐狸和莫浑子一个是随着祖父母居住,父母远离家乡在外为官,一个是家里开着饭铺子,想尽法子同这些官宦家的子弟交好。
四个人的身份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贾茁和板儿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他们四个人对付一个小姑娘家,也要用阴招,那他们为什么不可以以眼还眼。
问题是,该怎么做。
“出气就行了,我们只要不被他们拿住把柄就行,别的根本不用在意。”贾茁把煎好的药倒出来端进屋。
青儿窝在姥姥怀里,两个人正说着什么,看到药来了,让青儿喝了药,看着她睡着了,两个人才出去。
姥姥看了贾茁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可最终只说了一句,“我也累了,进屋歇会儿,你和板儿先吃吧。”
“好,一会儿我去买只老母鸡回来,给青儿熬鸡汤。”
“一说鸡就觉得乡下好了,自己养鸡,鸡蛋鸡肉哪里需要再掏银子去买。”姥姥说完,便去歇了。
贾茁把饭菜摆上桌,板儿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等着。”
摇井绳的时候,她手心的皮几乎被磨掉了一层。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给青儿送完药她才开始钻心的痛,准备洗了碗,一会儿再去擦药。
没想到这会儿被板儿发现了,取了药过来,捉住她的手,给她细细的涂抹药膏。凉凉的药膏涂在手掌上,这才压下火辣辣的灼痛感。
贾茁有些难为情的往回缩,“我自己来。”
“别动。”
板儿扣住贾茁的手腕,帮她将两只手掌都上好药膏。
涂完药膏的手,几乎握不住筷子,板儿给她换了勺子,不时帮她挟菜。
“你……”才一吃完饭,板儿就开始收拾桌子,洗了碗筷。贾茁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活,家里人从来不让板儿去做的。
“没啥大不了的,看也看会了。”板儿手脚麻利的收拾好。
又去买了鸡,回来在贾茁的指挥下用小火在灶上熬着。
“你手上有银子吗?”板儿忽然问道。
“要多少。”贾茁的手上有王狗儿给她的一百两银票,还有一包金锞子。
板儿拿着半包金锞子出了门,贾茁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她出的主意,可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跪在刘家的大门口,手里举着一张状纸。
这刘家又不是县令,怎么会有人在他家门口跪着,有出入的街坊好心指点她,“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县衙不在这里。刘家当官的人早就致仕了,现在家里没有当官的,只是本地的乡绅。”
“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来求他们的。求求他们跟施家解除婚约,求求他们把阿誉还给我。”小姑娘哭诉着,好心人这才看到,小姑娘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状纸,分明是一份阵情书。
说自己与施明誉有山盟海誓,施明誉也曾说了要娶她为妻,和刘家的小姐退婚。结果一年过去了,施明誉不仅没有退婚,还说要和她一刀两断。小姑娘家受了刺激,就干脆做出了跪求刘家的事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家的人终于被惊动了,大门打开,有婆子皮笑肉不笑的出来,要请这位小姑娘进去。
“我不进去,施明誉说我若是敢闹,就要让我消失,你们让我进去,无非是想用同样的招术对付我。反正我怀了他的孩子,也嫁不了别人,大不了鱼死网破。”
小姑娘倔强的抬头看着他们,“你们不退婚,我是不会起来的。”
围观的人顿时哗然,施明誉是施家最小的孙子,今年不过十六岁,在大家的印象中,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谁能想到,不仅在外头掂花惹草,还搞大了人家女孩的肚子。
“施家老太爷还总标榜他们家为官清廉,却纵得一个庶子的儿子都这般无法无天,嫡子的儿子是没回乡,回来了,怕是更不得了呢。”有围观的人笑了起来,与旁边的人耳语。
“就是就是……”竟然引起了一群人的附和。
本来只有一个好心人上前的,短短时间,已经聚齐了十几二十人在一边看热闹,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刘家人急了,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就去准备强行将她带入府中。
“闺女啊,你不能想不开啊……”
“妹妹啊,你这样,施家怎么能放过我们,快去施家赔礼。”
一个妇人一个年轻男人挤进人群,抢在刘家的婆子动手之前,将小姑娘一左一右的架住。
“快跟娘去施家,我知道你想干啥,你一头碰死在人家大门口又有什么用。倒不如给施家少爷做个小,一样穿金戴银的过好日子。你肚子里怀的是他们施家种,先生下小少爷,他们定了亲又怎么样,还不是靠边站。”
妇人说话粗鄙,劝着闺女的同时,瞪了一眼刘家的婆子,一副小人之态。
“就就是,有阿哥替你作主,走,找施家去,看他们认不认帐。”男人拖住小姑娘,还真就往施家的方向去了。
围观的人都想跟着去看热闹,没想到男人拖着两个女人,还能跑得飞快,拐过一个又一个路口,竟然让后头跟着的人跑丢了。
“反正是去施家,咱们又不是不认路。”围观的人一想,可不是这个理,都兴冲冲往施家跑,等着去看热闹。
结果在施家等了半天,竟然见不到一个人。围观中也有好事者,又去路上找,这一找坏了,在半路上找到一只女孩的鞋子,和一块妇人包头的帕子,帕子上还有点点血迹。
施家杀人灭口,这事可闹得大了。
等施明誉知道他莫名其妙成了孩子他爹,莫名其妙成了背信弃义的负心汉,甚至成了杀人灭口的始作俑者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万念县城。
而此时,远离万念县城的官道上,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坐在驴车上,旁边还有一个靠在行李上睡觉的老妇人。
男人不时摸摸怀里的荷包,那里头放着好几颗金锞子,袖子里的荷包还装着半袋碎银子。有了这些,他们终于可以回乡,还能重新开始生活。
抱着孩子的妇人,不时摸摸发髻,抿嘴一笑,没想到她生了孩子去扮小姑娘,也没露出破绽。为了回乡,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这封信应该让我写。”王家的宅子里,板儿看着信埋怨。
“你的字多少人看过,绝对不能落下这种把柄。”贾茁把信封好,投书到金陵城的御吏衙门里。
想来施家那几个当官的老爷,总不可能没有政敌吧。虽然是件小事,但一日找不到那一家三口,他们施家就要承受疑似杀人灭口的怀疑。
但他们,一辈子都别想找到那一家三口。贾茁抿了嘴,在心里呵呵一笑。
施明誉被施家老太爷打的半死,拖到祠堂里思过,刘家老太爷亲自过来退婚,又飞速给孙女定了另一门亲事,嫁到了外地。
板儿因为妹妹受伤请了几日的假,回到学堂看到施明誉空空的座位,皮笑肉不笑的问坐在后头的人:“施胖子又不来上课,不怕夫子骂吗?”
“哈,王兄居然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不会是上青楼被人抓了吧,哈哈哈。”板儿笑道。
“噗,比这个还要严重……”男人八卦起来也不比女人差,好多人添油加醋的讲完,板儿几乎要笑破了肚皮。
面上却不显,反倒是矜持的一笑,“以讹传讹的事吧,这也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