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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姑娘摇头,又点点头。贾茁知道越逼的急了,她越是说不清楚,轻抚她的后背,“我去把冰碗端来,你就在我这里慢慢吃,慢慢说。”
不等贾茁起身,青儿已经送了冰碗过来,“知道你们肯定在说悄悄话,一会儿冰化掉就没法吃了,给你们端过来就在屋里吃好了。”
事关贾兰,别人不知道和贾茁的关系,青儿怎么会不知道,有意让他们多说些话,便端了冰碗进来,正合贾茁之意。
青儿一走,赵家姑娘端着冰碗叽叽喳喳道:“我要是说了,别人就知道我躲在什么地方了,我只能跟小西说,小西是跟我一块长大的丫头。可她不信,还怀疑是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气死我了。”
赵家姑娘长的一团孩子,又娇养的过份,也难怪丫鬟不信。
“你没问过你三婶婶吗?”
“小西不许我去问,说三婶婶会生气的,奇怪,她不是说不相信我吗?你说,这算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赵家姑娘的思路一下子又转到了别的地方,毕竟贾茁跟谁定亲,贾兰的命好不好,对她来说都是极遥远的事,还不如自己晚上吃什么来得重要。
“她当然是相信你,才不许你去问。”贾茁安抚她,心想,小西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还是别让你三婶婶知道了,若是别人都知道了你偷听三婶婶说话,与你的名声有损,你娘也会被怪罪的。”贾茁斟酌之后,小心的劝她道。
“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每回都是我先到了她才去的。”赵家姑娘辩解道。
“虽然是这样,可是外头的人,可不会听你解释这些多。再说你三婶婶来了,你也没出来请安,做为晚辈是不是礼节有亏呢。”贾茁哄个把小姑娘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赵家姑娘果然被她哄的一愣一愣的,越想越有道理,还谢她道:“幸亏你教我,不然又要给我娘闯祸了。”
“你说,为什么我三婶婶说话这么准。”赵家姑娘这是拿贾茁当自己的知心姐姐了,连心里疑惑也问出来了。
“我小时候听说啊,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梦仙,就是做梦的时候能梦到好多将来发生的事。可是这种人吧,你不能提醒她,你一说破,她就醒了,再也不灵了。不仅不灵,神灵若是发怒,还会降下惩罚给说破的人。所以,你千万别再提这件事,就当不知道。”
赵家姑娘听了这番话,冰碗都不敢吃了,直愣愣的看着她,吓的双手捂在自己的嘴上,“神灵莫怪,我不是不敬,我只是不知道。”
“不知者不怪,以前的事,神灵不会怪你的,可是以后你莫要再去了。把以前的事都忘掉,咱们再也不提了。”贾茁搂住赵家姑娘,不断轻拍她的后背。
搬出神灵果然有效,赵家姑娘深信不疑,贾茁暗笑,别说这个时候,就是她生活的另一个时空里,飞船都上了天,人们还不是一样相信神灵的存在。
但暗笑之后便是暗忧,若无穿越之事,贾茁怕是要吓的晕过去,可现在却镇定的分析出白惜可能是重生过一次的人。
所以她不肯嫁赵家老大,知道自己和板儿会定亲,知道青儿会嫁李宏,也知道贾兰以后的命数不好。
只是,她上辈子的命运是怎么样的呢?看白惜的行事,充满了小家子气,又在没有必要的地方处处算计,贾茁只能猜测,也许她上辈子过的不太如意吧。
两人吃完冰碗出去,贾茁替她给小姑娘们赔罪,“真是对不住呢,她这是昨天晚上魔障了,才会一时胡言乱话,自个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回过神,把自己都给吓到了。”
小姑娘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与赵家姑娘呛声的姑娘也斜过赵家姑娘一眼,闷声道:“我猜也是,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呀是呀,没事了,可千万别让长辈知道,不然以后再想邀你们出来玩,可就难了。”青儿见机加一句,这一句倒叫所有人都听了进来。
说一句闲话和能够出来坐客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有吸引力,谁会为了一句可有可无的闲话,害得自己不能出来玩呀。
贾茁转头给了青儿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哄好了这群小祖宗,外头叫来的席面到了,姑娘家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常来的,每回这样招待,都叫我们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姑娘家都是娇客,一桌席面我们还是置得起的。这个时候不松快,什么时候松快。”贾茁笑着让人摆上桌,夏天的菜色,又是给小姑娘吃的,偏甜偏清淡,看着红绿相衬,清清爽爽,让人食指大动。
另一个时空的贾茁就是个手松惯了的人,吃的喝的自己喜欢的,从来不手软。到了这里,穿用的和她以前的差距有些大,也就不爱折腾这些,但对吃喝却是讲究的很。
自从她手里有了银子,家里的菜色上,鱼肉蛋禽就没断过,零嘴糕点甜食更是时时拿的出来。自从上东府吃过一碗酥酪,跑了几家大酒楼,隔上几日便要买上几碗回来,给大家补充营养。
青儿是知道的,贾茁说的还真不是客气话,更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招呼大家坐下,少不得有人羡慕她,“有这么个嫂子,你以后的日子好过咯。”
“瞧你说的,换了别人当嫂子,就不巴结青儿这个小姑子了。”也有人打趣。
“我才不要别人,我可只认小茁姐。”青儿给小姑娘们盛汤,王家没有使奴唤婢,这些姑娘家也不是人人都有自己的丫鬟,只有几个家境最好的才有贴身丫鬟伺候,但是到王家,主家都没下人,他们便都没有带上。
“别看你们家没下人,屋子也不深,可是人少啊,反倒比我过的松快。”站起来接了甜汤,小姑娘喝一口甜汤叹一口气。
“这么甜的汤还堵不住你的嘴,赶明儿让你娘给你找个家里房子大的嫁出去,让你在家跑马好不好。”一拿婚嫁之事娶笑,立刻就惹了满场的笑声,两个小姑娘家甜汤也不喝了,互相打闹起来。
贾茁早留下几碟子菜,给刘氏和姥姥端了进去。有了这桩亲事忙活,姥姥和刘氏便有了说不完的话。等着板儿参加完年末的院试,到了来年春天就开始修整院子,重新定做家具,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将婚事给办了。
“小茁就跟我们一块吃,你出去了又要招呼他们,自己哪里吃的好。”姥姥留了小茁在跟前,跟她细数嫁妆如何打理,什么是实惠是什么不实惠的,怎么在银子有限的情况下,将里子面子都顾上。
“姥姥教的我都记住了,青儿他们该吃完了,我出去看看。”
贾茁一走,姥姥便看着刘氏笑道:“听说有人在打听我们青儿。”
“是的呢,是刘家村的人,就是……”
姥姥眉头一蹙,打断她道:“若是以前,嫁到刘家村也就罢了,现在咱们一家人出脱出来,板儿念书也有望,你当娘的难道不想女儿嫁到跟前。”
“我当然是没瞧中,这不是怕乡里乡亲的面子不好过,才说她还小,不忙着张罗吗。”刘氏委屈的一撇嘴,“在娘心里,我就是个这般苛刻亲生女儿的呀。”
“我不是担心你苛刻,是担心你被人家一说就给说动了心。”刘姥姥笑着去拍她,“青儿还小,咱们慢慢看,总能看中一个合心意的。”
“有娘作主,我才不担心。”说话间,外头的小姑娘过来给两位长辈告辞。
送走了他们,青儿便将贾茁一按,“赶紧歇着,剩下的我来收拾。”
“那我去后院看看。”贾茁去了后院,多罗长的很好,午后也不适合动土浇水,她只坐在那儿,托着腮想白惜的事。也不知道白惜的存在会不会威胁到她,如果她上辈子和贾茁打过交道,难道不诧异,自己和巧姐肯定是完全不同的脾性。
她还知道什么呢?既然愿意嫁给赵家老三,这就说明赵家老三以后混的不会太差。让她想想,赵家老三是做什么生意的来着。
皮毛,赵家老三做的是皮毛的生意,赵家在万念县城和金陵各有一个皮货铺子,就是赵家老三在负责。
这有什么特别的,整个万念县城和金陵加起来,皮毛铺子怕不下上百家。
一只麻雀飞过来,被贾茁挥着鸡毛掸子赶走了,麻雀一扭小脑袋,啾啾叫着飞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马蒙,李宏,如果上一世青儿真的嫁给了李宏,还能全家安好的话,那岂不是……”贾茁推断出一个可怕的,但极有可能是真相的未来。
才想到马蒙没几天,李宏就敲了王家的大门。惊讶的贾茁差点以为李宏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呢。
“王兄在吗?上回他帮我写了家信,这回还想麻烦麻烦他。”李宏不好意思的摸头对过来开门的贾茁说道。
“在,在的。”李宏挑的本就是板儿在家的时间。
板儿请了他到自己屋里说话,贾茁给他们端了茶水进去。板儿上前接时,脸色有些严肃道:“你也留下听一听吧。”
“出了什么事?”贾茁心慌慌的问道。
“别紧张,是上回棉花的事有了回音。潮平府的棉花可能去了海外的倭岛。”
“换了东洋刀?”贾茁一口气提不起来,按着胸口,不让心跳的太快。
室内为之一静,正当贾茁准备发问时,李宏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
“看来极有可能,倭岛物产不丰,自家百姓的口粮都种不出来,全靠在海上当强盗打家劫舍。如果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东洋刀了。”板儿也赞成的点头。
“多谢二位相助,李宏感激不尽,先行告辞。”
李宏走了,贾茁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板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呀。”板儿抿了嘴,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忍不住想和她亲近。
“走开。”贾茁低头去打他的手,“问你话呢,出什么事了?”
板儿的指腹上有厚厚的老茧,摩挲在她光滑的脸上,有一种异奇的感觉。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板儿低下头,他眼里早看不到别的,嘴唇贴上去,轻轻的,生怕弄疼她的小心。贾茁心头微叹,掂起脚尖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他总有办法让自己没有办法抵抗。不管是霸道的,温柔的,还是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都让她无法抗拒的喜欢。
过了夏天,到了初秋乡试的这个月,热闹非凡,学子们为了功名和前程奋笔疾书,而朝堂上,御史弹劾忠顺亲王将原本丰收的棉花送到倭岛,换回大量东洋刀,其心可诛。
忠顺亲王在朝中的势力不小,不少人为他辩驳,御史奋然掷出一物,“这是潮平府去年来每天的气候记录,产棉的关键日子,睛空万里艳阳高照,没有半分阴雨,何来欠收一说。这么多的棉花不知去向,却有大量的海船靠岸,忠顺亲王的亲兵直接封闭码头不许任何人靠近,一个车队的货物运到忠顺亲王府,中途不下车,不开封,这般宝贝,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何物?”
这事除了忠顺亲王谁回答的出来,有人辩解,“许是做了点生意,货物一收四散运走,哪里还找得回来。与民争利肯定不对,但也不至于被弹劾为其心可诛吧。”
“哦,那朱大人是否肯为忠顺亲王担保呢?”御史咄咄逼人,直视为忠顺亲王说话的一众人等。
当然没人敢,一水的把头一低,还大义凛然道:“不与你一般见识。”
心里想的却是,万一呢?就凭忠顺亲王的人品,谁也不敢替他保证。
朝廷上闹的不可开交,皇上自然是下了明旨,让忠顺亲王带着世子进京申辩。
没等忠顺亲王启程,倭岛海寇来犯,忠顺亲王世子进京,自己则指挥亲兵巡护海防。
这事儿起的突然,也叫朝中风象一变,御史和为忠顺亲王辩护的大臣们,都不敢吱声了。
若说海寇与忠顺亲王没有勾结,怎么来的这么巧,他有事要上京,你就来犯。
忠顺王世子来的却快,到了皇上面前哭的快要喘不上气来,说海寇若与忠顺王府有勾结,这个时候来犯不是明摆着授人以柄。王爷活了六十几岁,经历两朝,不至于笨到这个份上吧。
“皇上威震四海,八方臣服,臣何德何能,萤虫岂敢与日月争辉。再者,王府亲卫五千,没有扩充一兵一卒,光京城囤兵都倍数于此,臣的五千兵将还没走出潮平府,只怕就要被消灭一空。”
“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海寇作乱古已有之,等你父亲来了,正好听听他的意见,这些倭岛海寇,到底如何肃清才是。”
皇上说的和蔼,却不肯放世子回去,明摆着要等忠顺亲王亲来金陵。
世子在金陵四处活动的时候,海边的倭寇却越攻越烈。忠顺亲王几番上折请皇上派兵支持,皇上却按兵不动,奏折也留中不发。
朝中有大臣请皇上发兵,皇上却摇头,“不过仨俩海寇,成不了气候,潮平府有府兵,还有忠顺亲王的五千亲兵,怎么可能收拾不了几个海寇。”
“可是海寇这回不同,大举进兵,抢夺了几个海边族氏的寨堡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很是危险。”大臣有不同的意见,进言道。
“可否让近处的康南府府兵先行驰援。”有大臣建议。
“准。”皇上总算是准了。
八百里加急发下去的圣旨,惊动了不少人,让歌舞升平的金陵也惊觉,原来外头又在打仗。
“真的攻上岸了,王叔他也是真的组织人马在抵抗?”安静的看不到一个太监宫女的大殿里,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人,自言自语道。
“是,忠顺亲王不敢擅离,的确是怕人心不稳,他留在潮平府才能让那些百姓安心。”黑暗中,转出一个人影,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就象影子一样低调的让人察觉不到。
“那就是真的咯。”皇上在龙椅上,也不看下头站着的黑衣人,只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至少,属下看不出是假的。”黑衣人加上一句。
“海寇能有多少人,潮平府的府兵是干什么吃的。”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他开始发怒了。
“府兵多年未曾一战,兵勇早就生疏了。看起来,还不如忠顺亲王的亲兵勇武。”黑衣人心想,虽然得罪人,但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潮平府的驻兵有多少?海寇的人数有多少?”
黑衣人一抱拳,“驻兵应该是一万人,海寇的人数不明,但应该是用千数记。”
“应该?”皇上敏感的抓到了关键。
“属下……”黑衣苦笑,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皇上的威压扑面而来,黑衣人翻身跪倒。
“依属下所见,不足三千人。”
大殿内落针可闻,半响后,桌上的一只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茶盘被掷到地面,化为齑粉。
黑衣人一躬身,静悄悄离开。大太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皇上一个人在殿内,怒气冲冲的将桌上的东西掷了满地,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反了反了,他们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朕。难怪几个流民就能掀的天翻地覆,府兵十不存三,兵力不足又疏于操练,朕的江山就任由这群蛀虫守卫,岂不是笑话。”
大太监头缩的差点贴到肚子上,深恨自己这个时候进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将地上的东西快速收拾干净。
“陛下,忠顺亲王加急的奏折。”终于有人打破了宁静,大太监几乎是感激涕零。
“送上来吧。”皇上开了口,大太监如奉纶音,赶紧将奏折取过,递到案前,再悄声退下。
忠顺亲王在奏折上细陈军情,又将府兵一事稍微提及,说的当然没有黑衣人那么直白,但也足以让人明白意思。
“臣受皇恩,无以为报,愿以老迈之躯替皇上镇守海防……体谅臣慈父心肠,望皇上将他安置京中,以免臣后顾之忧。府兵之事,押后再论,如今唯有集合兵力,快速扫平海寇,否则任由他们占据,其后海船再来,人数一多,恐增围剿难度。”
奏折竟然主动提出让世子留在京中,最后又说了自己封地之中棉花的去处。是他教子无方,任幼子挥霍无度,竟然沾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欠下巨额债务。他一时无方,又不愿意家丑外扬,这才将棉花收入后报了毁损,运到外头换了当地货物,抵上了这笔赌债。
又怕叫人知道了笑话他,这才弄的神神秘秘,没想到,反而让人无中生有的抵毁于他。
又数度剖白心迹,他已老迈,深受两朝天子的信任,位极亲王享有封地,他从年少时便安于享乐,外头对他的谣言中伤,实在是有心挑拔。
等此次海寇之乱平息,他愿将亲王之位传于世子,自己到金陵的亲王府定居。
不得不说,黑衣人的亲眼所见,还有忠顺亲王的一番合情合理的剖白,叫皇上心中的五分疑问去掉了四分。剩下的,大概就是身为帝王,天生对任何人都保留的一点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