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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贾琏,大家都吃了一惊,只有板儿不吃惊。女儿负气跑了,当爹的不赶紧追过来,他都要鄙视贾琏是怎么当爹的。贾琏当初千般万般看不起他,他不是真的没脾气。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完全是看在贾琏对女儿是真心的份上,才不与他计较。
“爹,你怎么来了。”贾茁是没想到的,看样子自己一跑,平儿就去叫了贾琏,不然也不会脚跟脚的到。
“我能不来吗?去王家一问,你俩都没着家,我不得赶紧过来看看。”贾琏看着师太,立刻收敛了原本的脸色,摆出一副厉色来。
“来人,把她给我绑了,我说贾苓怎么这么热心,我还真当他是关心自己的族人,敢情是拿爷爷当枪使。”贾琏气恼不已,他带了人过来,立刻有人上前把师太和她同党都绑成串扔到柴房里关起来。
虽然是半夜,贾茁仍叫人去厨房里烧了饭菜,又叫人去搜庵堂里的财物。
“竟有两千两之多,除了我们送上山的银两,她还多攒了上千两银子,都是靠压榨族人得来的。”贾茁看到银子,越发气恼。
而贾琏看到众人对着一桌子素菜都吃的狼吞虎咽,不由惭愧不已。若不是他失察,也不会让族人忍饥挨饿。
“巧姐,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怎么,你同意我带他们走了?不嫌他们丢你们贾家的脸了?”贾茁还在恼怒之中,若不是一直瞒着她,她早就将人带下山安置,何至于让他们吃这么多的苦。
“我这不是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不知道有用吗?你当初不知道贾蓉会卖了我们,可事情还是发生了,被贾蓉所卖的族女除了我,哪一个还活着回来了,你事后一句不知道能换得回他们的性命吗你告诉我。你不知道师太会凌虐族人,可是事实呢,他们就是差一点被活活饿死。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人是你安置的,银子是你派人送的,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轻飘飘一句,除了逃避责任,你还会什么?”
贾茁气极了,不管不顾的怒骂一通,让贾琏当时就怔在原地,一张脸就像在酱缸里腌过一般,酱紫酱紫的。
板儿握拳抵唇,压下挂在唇角的笑意,追着贾茁跑了出去。
贾琏如同石化一般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忽然蹲下来,疯狂的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他妈算什么啊,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连眼皮子下头的族人都保护不了,我他妈还能干什么,除了痴心妄想还能干什么……”
板儿追出去,从背手伸出手按到贾茁的肩上,“你不是还有我吗?”
贾茁转过身抱住板儿,双臂越收越紧,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让我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找到了温暖的慰藉。
幸好有你,你是我力量的源泉,让我有勇气反抗不公的压迫。
赶过来的贾琏看到这一幕,身形迅速佝偻下去,短短一夜,他却好似老了十岁。比起抄家时受到的是精神和*上的冲击,现在的他,受到的却是否定,来自亲生女儿的否定。
还谈什么兴旺家族,你连眼皮子底下的阴谋都视而不见。还谈什么恢复祖上荣光,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脑筋还不如女儿好使,他靠什么去实现这一切。
这样说来,贾家倒不如一直当平头百姓,反而能够安居乐业。明明没那个本事,还有强出头,最后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就象女儿所说,他保护不了身边最亲的人,最后只能一句我不知道轻轻揭过。是何等的无能,何等的可笑。
他所有的野心,现在一看,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贾琏不知道什么是大彻大悟,但他想,大抵就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吧。
第二天一早,贾琏去山下借了车,不拘牛车驴车将人统统送下山。安置进贾家给贾茁置办的陪嫁,其实也就是贾家最初住的那套房子里。
许多人被折磨的久了,精神已经麻木,下了山还恍恍惚惚,一个劲的问针线在什么地方,她要做绣活儿。
贾茁不忍看下去,让自己的两个丫鬟先留下,将他们安置好。自己则跟着贾琏回了娘家,这些事,还需跟平儿交待一声。
贾琏送了女儿回家,和板儿带了人出去,贾茁知道定是去找贾苓算帐,自个儿进去找了平儿。
等平儿哭过一回,贾琏便回了,贾茁眼尖,看到他鞋面上溅上了几滴鲜红的血珠子。
“别哭了,这事怪我,与你无关。”贾琏拍了拍平儿的背,平儿一介女流,精打细算省了银子一文没有克扣的交出去,已是尽力。外头的事,她也是鞭长莫及。
“若是我隔三差五找人去看他们一回,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平儿仍不能原谅自己。
“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往前看。他们就安置在咱们家以前住的宅子里,娘若有心,经常去看看他们,也就是了。”
贾茁也不忍苛责平儿,却对贾琏仍没有好脸色。
贾琏摸摸鼻子,只好凑上来主动说道:“贾苓捉到了,从家里抄出五百两银子,都是这小子这几年截下来的。板儿将人带走了,说是有用。”
一个二千一个五百,加在一起全给了贾茁。
“我帮他们收起来,以后他们出嫁,嫁妆银子便从这里头出。”贾茁并未推辞,收下了银票。
“出嫁。”平儿和贾琏都看着她,面露犹豫。
“正确的说法是,他们想出嫁,我就给嫁妆,他们想过现在的生活,那就一直养着他们吧。”贾茁想,经过了重重的磨难,有多少人能有勇气开始新的生活,她也不知道,只希望她能尽力的让他们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下去。
“恐怕不那么容易。”贾琏见女儿面色不善,赶紧分辨道:“我没阻止的意思,可是族里的人,恐怕不会轻易同意。”
“那有什么办法,立女户就是了。”贾茁看着父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感谢允许立女户的太子。女子生为附庸,未嫁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如果他们的家人不许他们嫁,甚至带走他们关起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女人不愿意再做附庸,便可以自立门户。立了女户的女子,再也不用受家人的摆布。
贾琏没有想到,女儿早就想好了对策,便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这么干。再转念一想,女儿想干什么不是铁了心,必得成功不可。她从来不会半途改变信念,更不会放弃。
如果是个儿子就好了,何愁贾家不兴,贾琏这么一想,便叹了口气。
“罢了,你既然想好了,当爹的试一试,尽量说服族人吧。”
“如此,便多谢爹爹了。”贾茁回去的时候,只见秋霜回来了,上前禀告说将人都安置下来,行李也叫人买了现成的直接送去,秋月说给他们造个册,一会儿就回。
也是,不造个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到时候可说不清楚了。
“还是秋月想的周到。”贾茁笑了,先去看看姥姥和刘氏,他们正在理青儿的嫁妆单子。贾茁拿了两千两出来,给青儿添妆。
“这也太多了吧。”刘氏有些不敢相信。
“我的铺子去年赚了些银子,搁着也没什么用,这个时候不花,什么时候花呢。”贾茁对金钱没什么执念,上辈子她没缺过钱花,这辈子挨过饿,却也只是一小段时间。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大富豪。赚了钱就是拿来花的,存起来干嘛,数着玩吗。
“拿着吧,叫青儿知道,这是她大嫂单独给她添的。”姥姥半倚在床榻上,还以为睡着了,结果听到贾茁的声音,睁开眼说了一句。
“好,那我就替青儿谢谢你。”刘氏接过银票,立刻就想着该些添什么,她一边说,贾茁一边帮她记,板儿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般其乐融融的一幕。
“回来了,饿了没有,一会儿就吃饭。”刘氏抬头看了一眼儿子,如往常般招呼。
“我来,你歇着。”板儿想接过笔,被贾茁一把打开,“去去去,没你什么事。”
惹得刘氏笑了起来,又叮嘱他们,“你们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听到没有。”
“哦,大胖孙女娘就不喜欢了。”贾茁嫁进门之前很少和刘氏开玩笑,这会儿倒放得开了。
“喜欢,怎么不喜欢,一样一个好不好,你看板儿和青儿,多好啊。”刘氏很是得意,自己是不怎么能干,也不怎么聪明,可是她生的儿子聪明,女儿能干,这也是本事。
“行,一准给娘生个大胖孙女和大胖孙子,到时候您好抱着到处炫耀,把见面礼都给收回来。”
“对对,就是这么说。”刘氏一兴奋,不小心露了馅,说完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收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吧,就是见不得别人抱着孙子在我眼前晃悠。”
贾茁笑的打跌,板儿也忍俊不禁,“娘,该送的就送,您别舍不得,儿子现在可不比从前。”
“我知道,你爹教训我了,说现在不可以小鼻子小眼,不然别人会看不起你的。你放心,你媳妇让我怎么送,我就怎么送,绝对没有替你省钱。”刘氏现在算是服了王狗儿的远见。
当初她怕贾茁不是良配,如今才知道,儿子当了官,家里什么都不一样了。来往人情走礼,上峰,下属,同僚,先帝的人,新帝的人,太子的人,肖侧妃的人,太子妃的人,轻重拿捏全然不同。
什么人要近着,什么人要远着,什么节什么礼,她是一个头两个大,王狗儿随便给她讲讲,就已经糊涂了,真叫她去掌家,怕是立刻就玩不转了。
所以贾茁一进门就开始掌家,贾茁知道这是公公和板儿替她造的声势,欣然接过。左右家里人口不多,有什么都有商有量的办,倒也简单。
知道贾茁替青儿添了妆,板儿只是抿嘴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回屋的路上则是捏着贾茁的手指玩了半天,才吭哧吭哧道:“倒叫娘子补贴我,真成了小白脸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玩笑话,贾茁娇嗔的拿手指在他脸上一刮,“就你还小白脸呢,下辈子吧。”
想了想又警告他,“你想搞清楚,有你在,我不管开个什么铺子,都没人敢找麻烦,长长久久是个进项,足够家里用了。你在外头千万莫要贪心,银子够用就好,贪来了又如何,堆在家里好看吗?等日后被人发现,再为了一堆没啥用的银子杀头,才叫得不偿失。”
“夫人教训的是,为夫一定不敢。”板儿特意拱了拱手,两个人笑成一团,半抱半靠着进了门。
秋月替他们打了帘子,顺便把名册送上。待翻开名册,不由更是叹气,当中有几个眼熟的名字,想当年也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此时却落得如此下场,真叫人可悲可叹。
“奴婢走之前,正遇着夫人过去,想来是去安慰他们的,少奶奶就别担心了。他们遇着少奶奶,也算是否极泰来。”
秋月收了名册,又倒上茶,这才退下。
“你的丫头可真会说话,她都知道否极泰来,你就别再恼了。”
“好,不恼了,命运算什么东西,咱们打败他。”贾茁举起拳头,被板儿一把握住,放到唇边亲了一口,“有事夫君服其劳,更何况打架这种事。不过,有一种打架,夫人怕是要亲力亲为。”
“跟谁打架。”
“妖精打架。”
“……”
庵堂的师太经查,果然没有度牒,她本是附近的一个寡妇,照料庵堂里的最后一个尼姑去世,便带着两个女儿住了进去。剃个光头,骗点附近山民的香油钱,加上庵堂里的两亩地是不用纳租子的,日子倒比之前过的好了。
贾家当时急着找地方安置归家的族女,没有多查,看中了庵堂的清静就将人交了过去。
贾苓领了送银子的活,开始还尽心,发现没人约束就开始起了贪念。师太也是一样,开始还尽心带着他们做功课,后头发现没人管他们死活,干脆拿了他们的绣活去卖。
事情是新皇登基后开始不对的,贾苓得了人的吩咐,让他指使师太,让她把贾氏族女往死里逼,越惨越好。
给的理由是,贾芃已经不是皇后了,这些为皇后祈福的人,都是不祥之人,要处理掉。
师太有银子拿,这些年又把胆子养的大了,竟然胆大包天的接下。
“是贾蓉指使的。”查了几天后,板儿告诉贾茁,指使贾苓的人正是贾蓉。
“为什么?因为恨我,不不,就算他恨我,贾芃也不许他做没意义的事。”
板儿点头,得意的点了点贾茁的鼻尖,“夫人聪明,正是这样。贾蓉指使这件事的目的,是想等贾氏女死掉大半时,再出面叫破。然后让太子妃树贾家为女德典范,到时,贾家就是百口也莫辩。”
不接受太子妃的招安,你就是有意杀人。接受太子妃的招安,为了女德杀死族内不贞洁的女子,就是情有可原。但是贾家就彻底废了,贾茁和肖侧妃的关系会变得十分微妙,至于板儿,在太子面前更是处境尴尬。
这一招,杀不了贾茁,也杀不了板儿,但是产生的影响力却是无穷的。贾琏身败名裂,贾茁有苦难言,板儿也会失去太子的信任。没有太子当靠山,任谁伸个手都能轻易捏死他们。
想要不失去权势,就只能为太子妃所用。
夫妻俩对视一眼,想到了同一个问题,“看样子,我的好姑姑和太子妃联手了。”
“先联合太子妃去除肖侧妃和她的两个儿子,再搞定愚蠢的太子妃,她是这么想的吗?当太子是什么?摆设吗?”板儿好笑的摇头,这些女人,真的以为自己能哄住先帝,就能哄住所有人吗?
“她大概觉得自己的命迟早不保,只有太子妃不会害她吧。”贾茁叹气,新皇是个大方,并且有抱负的皇上。在他眼里,江山百姓吏治才是头等大事,贾芃是谁,大约并不放在他的眼里。可惜贾芃却不自知,自己眼里只有后宫斗争哪点事,就以为别人也跟她一样,关在皇宫里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弄死她。
也不想想,新皇坐拥天下兵马,真想让她死,不过是登基前一句话的事,多的是人帮他办的妥妥贴贴,界时贾芃母子伤心过度跟着先帝去了,多简单。
当时没起这个心思,事后便不会再起,毕竟孤儿寡母,一无兵二无权,他们能有什么威胁,还不若留着博个亲善的好名声。
“一个愚不可及,一个心狠手辣,凑在一起,可不就是我们倒霉。幸好夫人发现的早,不然事到临头,当真不好办。”板儿搂着贾茁的腰,把头搁到她的颈窝上,吸了两口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
竟然累成这样,贾茁抱着他躺下,找了个机会问他的长随,少爷最近在忙些什么。
“少爷忙的不可开杂,那些老杂种们,个个都想找茬。”长随是王狗儿帮儿子挑的,人很机灵,还通一点文墨。自然知道少奶奶在家中是个什么地位,当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你这张嘴,哪有当着少奶奶的面吐脏字的,该打。”秋月在旁边听着,实在不讲话,赶紧作势要打他的嘴。
“小的错的,姐姐饶命,少奶奶饶命。”长随赶紧自己掌嘴,叫贾茁给打住了。
“行了行了,你给我说说看,如果是机密就不用说了,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人为难少爷。”
怎么会没人为难呢,真正的机密之事长随也不可能知道,他知道的说给贾茁倒也不怕什么。只道太子交办了一些差事,要清查户部的阵年积帐,许多先帝的老臣和世家都恨之入骨,想着法子跟查帐的人作对。
“这些人,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贾茁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太子拿这些人练手锻炼队伍呢。
一来看看谁能办事二来看看谁是真的忠心,三来看看谁不受金财腐蚀挑出真正能用的人组成班底,再拿这些先帝的老臣当磨刀石,将自己的班底打磨的又锋又利。
界时,将老朽的臣子都推下去,自己人站稳了,培养更多的人手,才能让整个大越的吏治变得清明。
这事要一步一步来,这就是第一步。
可笑那些世家老臣,还当是自己的机会拼命反扑,殊不知,这个时候扑腾的越欢,到时就死的越难看。
若是聪明的,这个时候主动投诚,估计还能博个既往不咎。
咦,这么说来,对贾兰倒是个好机会啊。
贾兰不属于那一波*贪财的老臣,一门心思的报国之心难道要这样荒废。
刚这么想着,外头送了贴子过来,是李家少奶奶吴妍送上的贴子,她的女儿要办满月酒。
板儿回来看到贴子笑道:“李容还特意给我也发了一张,请我一定要去。”
“明年要开恩科,他是忍不住了吧。”贾茁轻笑,又用批判戳戳板儿,“那你呢?”
“先生让我勉力一试。”板儿搂了贾茁的腰,“你就不怕为夫落弟成为笑柄吗?”
按大多数世人的想法,已经授官了还参加什么科考,万一不成,岂不是笑话。
“你不能走一步就看一步,总要看长远些。若是你能一直抱着太子的金大腿,仕途自然比一般人要顺利。可是那些股肱之臣,哪个不是两榜出身。你又不是世家那一挂的,要走什么路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历朝历代,总有两股势力不断交锋,世家公侯与科举新贵,而为宰辅者,六部之首者,十有八/九都是科举出身,凭的是才干和能力。世家很多时候也能占得极大的份量,但他们靠的是对皇上无条件的忠心,还有出身血统得来的信任。
两者的路不同,若不给自己定好位置,以后难免尴尬。
板儿虽占了些机缘,得了太子青睐提早为官,但若是想要仕途走的长长久久,这一步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