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高照,驱散了连续几日的雨雾蒙蒙,少了几分湿气,这秋日里的寒气到还好承受一些。
朱轮马车的车轮辚辚,从襄平侯府而出一路缓缓驶着。
“夫人,您喝一杯热茶吧。”
车厢内,小荑沏了热茶端到钟意的身前,瞧着钟意缩在软垫上脸色微微发白的模样很是替钟意心疼。
钟意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恹恹道:“我不想喝,放着吧。”
绿媛在一旁看着,皱了皱眉,道:“少奶奶,若是撑不住,咱还是回去吧,过些日子出来也是一样的,若是将军知道了您这样还坚持出来,定也是不依的。”
“没事。”钟意摇了摇头,“这一回可比上几回好多了。”
照计划,原本她今日就该是出来寻苏旋去铺子里商议事情的,可今早晨起来,身上就觉着莫名冷飕飕的发凉,在老太君那里侍候早茶的时候,小腹开始一阵阵儿的隐隐作痛,等回了院子里一看,果然是来了月事,忙又换了干净的衣衫才出来。
自从那一回来月事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本还以为是在公主府上用了冰碗的问题,却是不想就一直痛了下来,虽是用了药不如头一回那般地痛得起不来,可也是极不好受的。
绿媛拿了灌好的汤婆子包好了递给钟意,道:“少奶奶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今日将军走的早,将军若是知晓少奶奶身上难受还撑着出来,可不知要怎样的心疼了。”
宁祁啊……
真说到这宁祁,钟意的心中就有些小郁闷,说来昨儿个下午叫宁祁逼着一起研究闺房秘戏图,又在书房闹了一个下午,原本晚上该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不争气的她却是沾床就给睡着了,都不知道宁祁什么时候洗漱完回来的。
原还有书上说的晨起这样更好的时机能利用,可宁祁寅时初刻的时候就叫送上门的军情给喊到军营里头去了,说是南翎的使团入京,与京城的防务还有边关军情上更要仔细上心,免得有人想要乘机闹什么幺蛾子,毕竟南翎也未必都是想拓跋洛渊这个身份地位却战功赫赫的三皇子安全回国的。
叫这么一耽误,钟意便又失了早晨的时机,结果这会儿又来了月事,只能老实待着了。
想想她跟宁祁的这事儿,还真是一直都进行地不太顺畅呀。
钟意感觉有些小小的忧愁,白瞎了她昨儿盯着心里的压力和宁祁对着那图研究了半天了……
“我同苏姑娘议事,也费不了多长的时辰,说不得有了事儿忙还能忘了疼呢。”钟意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却是抱着汤婆子闭上了眼睛养神,不再多言。
绿媛看着钟意,无奈的暗暗轻叹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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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府很快便到了,绿媛拿了钟意的帖子去武安侯府敲门儿把苏旋接了出来,请着苏旋和她的丫鬟上了后头的那一辆马车,然后两辆马车一同往铺子里头去。
到了铺子里头,小荑和绿媛扶着钟意下了车进去,铺子后院里的一所屋子早已收拾出来,榻上铺上了锦垫。
茗香悠淡,小荑奉上了茶水点心来,钟意的手肘支在引枕上,勾起唇角来笑了笑,道:“前几日因着娘家有急事,耽搁了给你回信的事情,叫你心急了。”
苏旋摇了摇头,道:“哪里。说来也是惭愧,是我没用,只能看着手里的香料用完,却是于寻找货源这样的大事上半点忙也帮不上。”
钟意唇角的笑意淡淡,“你这是什么话,当初可是说好的,你只管制香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做,这找货源的事情自然也要我来负责,你且再等我两日,我已是有了法子能先买到一批香料,先解了这燃眉之急。”
苏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抬眼间眸中的光芒慧黠,“这倒不算是急事了,夫人可还记得上回说过咱们香粉售卖的路子,先是卖给各府的丫鬟,再打主子们的主意?”
“是。”钟意问道:“只是这条路甚长,你莫非这会儿已是有了门路。”
“正是。”苏旋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从丫鬟的手上接过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六个小的锦盒,按钟意对苏旋习惯的了解,这六个小锦盒中,三盒是口脂,三盒是香粉。
苏旋道:“就是前日我往寺中上香之时,在寺中遇见了临安郡主。”
“临安郡主?”钟意微微愣了一下,并不知其是谁。
苏旋解释道:“那临安郡主是惠平长公主与永安侯的幺女,平日最是得圣上皇后的喜爱,这郡主也最是喜欢梳妆打扮的,喜欢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也爱往京中那些宴会里头去,是以我便故意我新制的香粉在高处撒了下去,引了临安郡主过来。”
“如今临安郡主已是着人来铺子里头买走了三盒香粉还有口脂,只要临安郡主能用咱们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想是不日便会有许多贵女争相效仿。如此,咱们便不必再做大批量的普通香粉扩散出去,只做那最顶级的胭脂水粉。”
高门贵胄的人家贵女大多是喜欢独一份的东西,而且也不如丫鬟人多,需要制作消耗的香料便少了,只要苏旋手里制香的方子多,便不必单一的消耗某一种香料,使的某一样香料缺了货便不能只想制香。
而且一旦能接那些贵女的生意,也算是有了倚仗,铺子的名声响了出去,也不怕那些大的香料铺子故意欺负她们而没有货源的事情了。
“这可真算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了。”钟意道。
如此,今后总算不必为了香料的事情而发愁,而一旦能够做同了那些郡主夫人的生意,这铺子的盈利也是不用愁的了。
“苏姑娘真是极有心的,这个铺子,也全靠姑娘费心了。”
她当初同苏旋合作的选择果真是不会错的,真是大大的省了她的心了。
苏旋忙道:“夫人过誉了,苏旋哪里担当得起,当初若不是夫人,那里有我苏旋如今说话的余地呢。”
钟意轻轻抬了抬手,道:“苏姑娘不必过谦,若是此番能成,那便同我们之前说好的,铺子里的盈利五五分账吧,嘶……”
小腹中忽的一阵抽痛,叫钟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愈发苍白。
“夫人!”苏旋的面上微惊,“夫人怎么了?”
“夫人。”
小荑上去扶住钟意,绿媛已是将早已备好的红糖水端了上来。
钟意就这绿媛的手喝了一口红糖水,脸上憔悴苍白的模样已是掩盖不住,抬头同苏旋道:“无事,只是每个月女儿家的痛罢了。”
苏旋看着钟意痛得发了白得唇色,眸中微微闪过挣扎,踟蹰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恕苏旋冒昧,都说将军于夫人伉俪情深,那为何不肯诞下子嗣,而非要用这么重的避子香呢?”
什么?避子香?
绿媛给钟意的身后加了软垫,钟意几乎整个身子靠在了软垫里头,抬眸看向苏旋,道:“什么避子香?我何曾用过这些东西。”
她和宁祁根本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何必用什么避子香?
苏旋道:“从我遇见夫人起,夫人身上的麝香之味便尤其重,还有几位大寒之药的味道,这些香料混起来,便有避子之功效,难道夫人不知道吗?”
她原本早已想说,只是这是钟意内宅之事,她这个外人岂好多嘴,若就是宁祁与钟意不想生育呢?如今看着钟意这般模样,她也真是忍不住不说了。
只是如今看来,钟意似乎并不知晓这些。
绿媛的听着,只怕苏旋以为宁祁与钟意貌合神离,忙解释道:“将军从来爱重少奶奶,如何会让少奶奶用这些东西,定是……”
绿媛的嗓音蓦地收住,宁祁和钟意是断不会用这些东西的,那么只能是因为旁人的原因而叫钟意的身上沾上了这腌臜的东西!会是谁呢?
钟意问道:“我为何闻不到那味道?”
麝香是极金贵的香料,当初铺子进货的时候她也是闻过的,那浓浓的香味儿记忆犹新,苏旋还同她解释过,这麝香与妇人身上有怎样的害处,如何她自己身上沾了她会不知道?
“夫人身上的香味只在衣衫之上,还有夫人用的香粉的味道覆盖了上去,旁人的确是难以察觉。只是我是制香之人,与香味之上的敏锐本就异于常人,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麝香都能分辨得出分量来,何况夫人身上的麝香味道极重,味道再重的旁的香料也是覆盖不住的。”
钟意听着苏旋所言,微垂的眸底划过无数种推测。
她院中用来熏香衣衫的香料乃是宫中御赐的,内府所造,都有造册的,在御赐的东西里头动手脚是杀头的大罪,不可能有人这样冒险。
她妆奁里的香粉不是苏旋所赠,就是也是御赐的,还有些金香楼满堂香买的,也不肯能有胆子敢给大将军夫人做手脚。
而且她的衣衫,她的打扮都是绿媛和小荑负责的,不会陷害于她,那么到底是怎么沾染上的呢?
“除了这些味道,你可还能闻出旁的什么来?”钟意问道。
苏旋闻言,略略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有混了好几种不同檀香,想是为了加重味道,而掩盖麝香还有其他几种大寒之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