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父子俩又跑去看了趟升旗,二大爷把从德国黑来的相机胶卷也拿了出来,对着那位升旗的牛人就是一通咔嚓。那牛人不但没对他露个笑脸,反倒皱着眉头的走过来问他:“同志,你在做什么?”二大爷一看,好家伙,这警觉性够高的,于是先把自己的“免死金牌”——公安局的工作证掏出来,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我娃,他特别想看看升国旗,过几天他就要回老家去咧,我拍个照回头就能经常看了。”
看到二大爷的工作证后,牛人明显就放松了。最后还帮二大爷父子俩拍了几张合照,自己也被二大爷拉着一起照了几张。至于这些照片后来还出现在国旗博物馆里,那就是后话了。
看过了升旗,两个闲人就在北京大街上逛荡,二大爷想着今天要去谢青磊家吃饺子,不好空着手,于是也寻摸着买点啥,可是看来看去才发现,街边的商店都不太景气,稍微有点像样的东西都是非卖品。
没办法,只好先回了招待所,趁着高大峰上厕所的功夫,二大爷弄出个藤条编的小箱子,然后把自家做的熏野兔、腊鱼腊肉并一大包紫菜虾皮放了进去。
从厕所出来的高大峰看着他爹假模假式的从他们带来的大包里捣腾东西出来,心说:“甭装了,额早知道你是个耗子精,那包里有啥额清楚的很,骗谁咧。”于是二大爷在他儿子鄙视的眼神中弄好了大礼包,准备去带给自己的最佳备胎。
坦白说,二大爷这时候对谢青磊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更不用提爱情这东西了。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俩应该能聊的来,既然如此,就主动点,多接触接触,别的不说,就算以后多个能谈心的好基友也是很好的嘛……
谢青磊家住在一个军区大院里,二大爷父子俩在大门那儿就被拦下来了,这个时期军区站岗的士兵那都是荷枪实弹的,敢上去得瑟那就要做好吃花生米的准备。好在二大爷带着公安局的本本,又报了谢青磊家的地址,这才让进了门。
进去以后,高大峰大大的喘了口气对他爹说:“好厉害啊,额以后也要做这个。”二大爷对他儿子的志向高远懒得发表任何评论,数着楼号,找到了谢青磊家。
“咚咚咚”敲了几下,就听一个柔和的女声应了声:“来了,来了。”二大爷还在纳闷,谢青磊那爷们般的低嗓门什么时候这么好听了。就见门打开了,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妈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谢青磊赶过来,彼此介绍了后,乱哄哄的进了门。二大爷偷偷看了看谢青磊,又瞄了瞄她妈妈,控制不住的摇了摇头,啧啧叹息。不过他这动作没逃过谢青磊的眼睛,两把眼刀子嗖嗖的杀了过来。
到了客厅,二大爷把手里的藤箱交给谢青磊,说:“都是好吃的,嘿嘿,看我大方吧。”谢青磊接过箱子说:“别瞎胡咧咧,要吓着我妈,我嫩死你。”
挠了挠自己无辜的脑袋,二大爷转身朝客厅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原来客厅墙上挂了张照片,上面赫然是四十多岁的“谢青磊”。
二大爷心里腹诽着谢青磊在胚胎发育时肯定吸收了过多的雄激素,长的一个细胞都不像她妈妈。
本来在厨房里帮忙的谢青磊,被她妈赶到客厅来作陪。二大爷一看,陪什么啊,千万别耽误吃饺子啊,于是撸起袖子表示自己也是个包饺子的好手,强烈要求参战。就这样高大峰也被他爹逼着洗了手,一起加入了包饺子大军。
当过兵的应该知道,部队里逢年过节最喜欢搞的饮食活动就是集体包饺子。二大爷久经磨练,早就练成了一根擀面杖同时擀两张饺子皮的技术,挤饺子那也是几秒一个。于是谢青磊的妈妈朱芸兰被彻底镇住了,她们娘俩包了半个小时还不如二大爷十分钟整的多。
今天的饺子馅是酸菜拌着午餐肉,这午餐肉还是谢青磊想办法搞来的稀罕东西,只是看了二大爷带来的藤箱后,朱芸兰还是觉得占了太大便宜,趁着下饺子的时候,她进了里屋一会。再出来时手里就提了个小包袱,放到了门口的小桌上。
包饺子的时候,二大爷就体会到了中年妇女查户口的功力,不过当听了二大爷的简单介绍后,朱芸兰就没再问过更具体的问题了,二大爷明白,人家这是没看上。
不过想也正常,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你一鳏夫带着拖油瓶;人家一首都军人,你一山窝窝农民;人家工资每月两百,你一年公分能换八十……
可二大爷是谁啊,他一点都不担心,等着吧,过几年你们就觉出好了。
不过虽然朱芸兰熄了看女婿的心,可对二大爷父子俩还是很热情的,吃了饭,非要拿皮尺来量一下这爷俩的身高三围,说是回头打了毛衣给他们寄过去。
饺子很好吃,高大峰吃完对他爹说:“爹,这个好吃,等咱家去了,也做这个吃,成波?”他那不会调馅的爹有点心虚的说:“看吧……”
吃完饭,坐了会,二大爷就带着高大峰告辞了。走的时候朱芸兰死活非要把那小布包塞给二大爷。那里面有个半导体收音机,在这时候还是很金贵的。但是朱芸兰觉得二大爷送来的那腊鱼熏兔虾皮紫菜比这个收音机好多了,最后谢青磊做主,别争了,收下。
出门后,谢青磊又送了二大爷一段,两人路上随便聊着,二大爷说:“你和你爸长的真像啊。”谢青磊沉默了会说:“是啊,也许就是这样,我爸刚去了那段时间,我妈总把我喊错。”原来,谢青磊的父亲十年前因公牺牲了,母亲本来是位中学老师的,不过在五年前因为肾炎导致全身浮肿的厉害,只好退休在家养病了。如今虽然好了很多,可营养并没跟上,稍微一动就发蒙,不经累不经饿,总之是要调养。
二大爷把这事记在了心里,随着交谈的增加,他发现谢青磊在陌生人面前非常的警惕甚至排斥,但只要她接受了你了,那就成了个话唠,二大爷看着冷峻潇洒的“酷哥”一路喋喋不休像个叽喳的母鸡,忍不住最后笑出了声。
于是高大峰终于见识到了他爹被人暴揍的场面,最后他做出了正确的反应,闭上嘴巴,抱着收音机蹲到了路旁看戏。
二大爷胡噜了几下乱毛,把衣服拉扯整齐,牵着高大峰上了公交车。人很多,车厢里挤得满满的。谢青磊本来在车外看着他俩,忽然注意到有几个人挤上了车。她表情微微一凝。然后快手快脚的也跟了上去。
看到谢青磊也上了车,二大爷先是一愣,随后他顺着谢青磊的视线,看到了后面上来的几个人后,心里明白了过来。
后上来的是三个年轻男人,里面有个年纪稍微大点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车一开动,售票员就使用内力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把每个上车的人都收了票后,又杀了回去。车厢里安静了下来,那三个年轻人也没什么动作。
到了下一站的时候,随着上下车的人流,这三人里,有两个挤到了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大爷身边。而且二大爷发现后面又上来两个人和前面这三个有简单的眼神交流,看来是一伙的。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开着,而谢青磊不知何时也挤到了那位老大爷附近。忽然就听“嗷唠”一嗓子,一把一尺长的竹镊子被打落到了地上,而谢青磊仿佛是刚刚没站稳似得,松开了自己抓着别人胳膊的手。
那被抓了胳膊的小年轻正要张嘴开骂,却被那个二十五、六的使了个眼色,于是嘟嘟囔囔的蹲下把镊子捡了起来。谢青磊也没什么表示,就看了看那个使眼色的年轻人。
第三站的时候,谢青磊没和二大爷打招呼,就下了车,不过二大爷看到车上那伙人也下了车,就抱起高大峰连忙挤了下去。售票员看到他们都下车了还奇怪:“明明还没到站啊,怎么都下了。”
谢青磊带着身后的尾巴,越走越偏,很快就到了个僻静的地方。这伙五个人,还打算包围谢青磊,结果一上来,领头的就被揍了个乌眼青。跟在后面的二大爷看了下,谢青磊打的很有节奏感,非常轻松,就没有上前去,只微微笑的看着不远处那利落矫健的身影,忍不住赞了句“帅!”
几分钟不到,这五个小混混就被彻底摆平了。谢青磊蹲下来把他们一顿好搜,这伙小偷什么时候见过被揍了还要被抢劫的啊,这下真心是想哭了。
最后谢青磊把搜来的三十来元揣进兜里,对着二大爷一扬头说:“看啥,不让他们吃点痛,尝尝被偷被抢被揍的滋味,这几个关上几天放出来根本不会改。”
不能不说,谢青磊干的这事太合二大爷口味了,两个臭味相投的人竟然罕见的没有斗嘴。他们正要离开,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两大群人从不同的方向快速冲到了他们三人面前。
而身后那本来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一个家伙,突然大喊起来:“猛子哥,抓住他们仨,丫挺的,刚才黑吃黑,抢了我们的钱!抓住了往死里抡!尤其那个小白脸,揍死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