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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如期而至,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诸多武林侠士广邀而来。
微微坐在莫家庭院中,遥望远处的人头攒动。
她一个未婚女子,贸贸然的就跟着莫配来到他家中,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莫家父母对她还是颇有微词。
虽然看在莫配面上,没有多加干涉,可也只是面上功夫而已,微微自己也知道行为有些不妥当。
她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引檀越入魔,如果自己不告而别,他的情绪想必会更加紊乱。
只是,希望她没有高估自己。
微微甚至低估了自己,檀越自从得知她在莫家出现,便衣不解带的连夜奔波。
最好的西域宝马,也被活脱脱的累死了!
初听到,檀越便派人打听消息,后来果然查的微微暂居莫家。
听得这个消息,檀越居然没有当场发怒,只是不动声色的将手里茶盏揭开,轻悠悠的啜饮。
低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红光,还有喷薄欲出的魔气。
檀越,已然入魔!
他心知肚明,只是不想压抑,克制的念头在摇摇欲坠,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和妹妹自从遭遇灭族之仇后,便一直形影不离,这是两人分开最久的一次。
他还记得妹妹抱着他的腰,一字一句的说话,那时候的她还小,身高也才到他的腰际。
现在的她,长大了,便要毫不留恋的扔了他吗?
他不允许!
夜深人静之时,檀越潜进早已打探好的房间,房里的装饰极为简朴,看的他直皱眉头。
他细心呵护,给予了一切最好的,甚至都觉得不够。可现在妹妹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忍耐的往里继续走去,却看见最不堪的一幕。
那双曾经执笔弹琴的芊芊玉手,现在却在逼仄的小厨房里,为人洗手做羹汤。
油烟污了她的容颜,灶火更是将她的一头青丝落满尘灰。
莫家夫人是个典型的贤惠顾家之人,她心知微微看样子便不是过日子的人,可无奈儿子喜欢,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只是见她连厨房都没有下过,一双手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才暗自□□。
檀越看的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放在热锅上煎一般,难受又憋屈。
莫配,你怎么忍心让她做这些事情?
她应当无忧无虑,却不是像这般,为生活的琐事而日益憔悴。
就连她身上的衣裙,都只是普通的棉布麻衣。
虽然这些都掩饰不了她的灵动,可她明明值得最好的。
檀越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只是等到房里没人了,他这才出现在微微的面前。
不过几日未见,檀越却觉得恍如隔世,他看着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那个温柔却没有存在感的母亲重叠了起来。
那个女人是温柔的,可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又是那么的残忍,甚至得知真相的时候,檀越居然有种意外的情理之中。
难怪堂堂无忧山庄的庄主居然会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甚至夫妇俩见面的时日还不如管家来的多。
还有他的父母相视时的复杂眼神,那时候只以为是离别的多愁善感,却没有想到是上一辈之间的纠葛,那么的复杂。
复杂的牵扯到了这一代。
唯有他的妹妹,是这场事件中唯一无辜的人,她干净的没有沾染血污。
檀越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无尽的黑潭,他无力挣脱,却只能保证他唯一的妹妹依旧保持那份纯洁。
他会替她将一切,都挡在身前,她只需要安心的看着他的后背就行了。
檀越伸出手来,冲她清清浅浅的笑笑,轻声说道:“玩累了也该回去了,妹妹!”
他的眼神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微微,可却悲伤的好像古道西风,让人忍不住落泪。
微微鼻子一酸,可还是摇了摇头,后退一步的说道:“哥哥,不,或许应该叫你魔教少主!”
檀越一怔,脑子里都是这句话,她知道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隐瞒一辈子,除非是死人。
不知道为何,檀越突然这样的想到。
他看着微微,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喉咙干裂的说不出话来。
微微眼睛酸涩的看着他,眨巴了一下而后说道:“我的哥哥是个大侠,君子坦荡,端方有礼。他曾信誓旦旦的和我说山庄一百零一口人命,他会铭记于心,永生不忘,誓死报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缩头乌龟,一个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残暴之人!”
“不,我没有。”
“你没有,可你纵容魔教在无忧山庄肆意妄为,你把我囚禁在湖心小楼,甚至不教我无忧剑法。你究竟是何居心,檀越,我实在看不透你,也不想看透。”
微微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最后瞟了檀越一眼,轻飘飘的。好像不屑鄙夷,又带着决绝的孤勇:“你好自为之,檀越!”
“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互不相扰!”
她说话的时候,头也没回,自顾自的往前走,落落的没有一丝挽留。
檀越只觉得,一眼万年,转瞬枯骨。
他在心里解释,我没有,只是魔教势力太大,他确实奈何不了。让微微呆在小楼,只是害怕她知道一切,看,她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他不教她武功,是因为他不忍心妹妹受苦,习武有多么的累,他切身体会过。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她早已经认定了一切,给他宣判了死刑,又哪里有辩解的机会?
檀越只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往下垂,他放纵心魔的蛊惑,潜伏的欲念壮大,体内澎湃的内力就好像溪流相融。
瞳孔里的红光彻底的消失了,面上的黑气浮现,而后向下涌去,在他的脖颈处化为一处暗纹。
乌青的纹络在脖子后侧,被头发和衣领挡住,若隐若现。
他扶在门窗上,老旧的木纹格子里透出绵延的光芒。
万家灯火,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盏为他而留的。
檀越的身体颤了颤,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次日,武林大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选拔,檀越看着站台上的莫配,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年少轻狂。
他歪了歪头,侧目打量了他几眼,蓦地笑了笑。
檀越长相清隽,气质温融,此刻却笑得邪性,乃至乖戾。
蛰伏的野兽终究被释放,*的牢笼又怎么囚得住!
他运着轻功,跃上站台,和莫配并肩而立,两人年纪相当,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佼者。
站在一起,如封花照岭,各有千秋。
檀越沉吟:“久闻莫家剑法,只不知究竟如何,今日且让某见识一番,可否?”
他说得文绉绉的,莫配只觉得不耐烦,他讥诮的说道:“要打便打,何必废话!”
当下,便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去,檀越冷冷一笑,抽出长剑,寒光一闪,剑气纵横。
两人原本势均力敌,可时间一长,莫配便有点吃力了。
檀越本就胜在内力,他内力雄厚,又有教主曾经给他渡的一甲子内力,更是夹杂了几丝阴气。
一个闪神,檀越的剑锋已是毫不客气的削向他的脖子。
武林大会,虽是点到即止,可紧要关头,便是收敛了,残余的剑气也会伤到人。因此,凡是上台比试之人都必须签下生死状。
刀光剑影,电光火石之间,微微随手拿起一件物事掷了过去。
“町”的一声打在剑柄上,而后无力的落在地面。
檀越低头一看,是颗花生子儿,那是微微曾经总是想着练武,他怕累着她可又不忍心拒绝,自己暗自琢磨合家暗器从而教授给她的一招。
曾经是为了制敌的招式,现在却被她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妹妹你这一招当真是漂亮,学以致用呀!”檀越丢下手中剑,付掌说道,眼里是讽刺的赞赏。
微微方才也是情急之下,她害怕檀越伤到了莫配,这是他们的事情,不需要牵扯到其他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撇过头去。
居然连看都不看他,檀越悲哀的想着。
可他还是舍不得伤害她,他看着她的侧影,眼里满是不悟的痴迷。
莫配走到她身边,挡住了檀越的视线,用一种提防的眼神看着他。
甚至,他还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身后。
檀越看着那个熟悉的动作,往身后一瞥,空无一人。曾经站在她身后需要他保护的那个人,现在却在别人的怀里。
他还有什么,天地之大,他却一无所有。
檀越仰头大笑:“可笑啊!”
“太可笑了!”他直不起腰般的说道,笑声癫狂,语气苍凉。
他的笑声,好像回荡一般,听得令人头晕目眩,甚至刺耳。
莫长老惊惶道:“不妙,里面暗藏内力,大家快蒙住耳朵!”
“太迟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
待到檀越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众人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