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黛玉正在三希堂读书,便有大宫女过来颇为傲慢的说道:“哪位是林姑娘?”
黛玉诧异的抬起头,又人给那个宫女指了黛玉,那个宫女走过来说道:“我家娘娘要见你,跟我来吧。”
黛玉问道:“不知道你家娘娘是……”
“我家娘娘是甄贵妃。”大宫女哼一声说道,她不耐烦的催促着:“你快些随我去吧。”
黛玉却道:“内宫宫女出入三希堂得有令牌的,这位姐姐说自个是甄贵妃宫里的,可有令牌?能否让我一观?”
那宫女顿了顿,她是甄贵妃身边得势的大宫女,宫里的人无不认识她,出入内宫各处,从未用过令牌,她哪里拿的出手令牌呢,她不耐烦说道:“你随便扯个小宫女过来就认得我了,我还哄你一个小姑娘不成。”
黛玉答道:“这位姐姐自然是不会哄我,可是凡事得有个凭证不是?你说甄娘娘请我过去,无凭无据的,且宫禁森严,我胆小怕事,必是不敢违背宫规而擅自过去的。若是娘娘因此恼了我,改日我和祖母去娘娘宫里负荆请罪。”
大宫女气急了,原本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哄一哄就过去了,本劳动不了她,可甄贵妃想要哄住这个小丫头,非得让她来,自个才过来了,想不到小小年纪这么难缠。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了,薛宝钗走上前来笑道:“大姑娘,这位却是是甄贵妃身前的大宫女如雨,如雨姐姐事务繁忙,一时之间忘了带了令牌,也是情有可原,大姑娘还是快些随她去吧,万一让甄娘娘等急了就不好了,大姑娘要是害怕,不如我让咱们三希堂的宫女跟着您去,怎么样?”
黛玉只是淡淡的翻开了自己的书,一句话都没说,她已经跟如雨解释清楚了,没必要再和薛宝钗多说什么,薛宝钗修为尚且不够,见黛玉这么明晃晃的忽视她,脸皮涨的通红。
如雨没有办法只能咬牙转身回去了,竹光低声安慰黛玉说道:“姑娘放心,已经过去了。”竹光说的人是豫王府安插在三希堂的小太监,是在黛玉出什么事情时,能及时通报消息,不过除这个小太监之外,还有一个人在如雨刚一来的时候就溜出去了。
再等到了徒翊消息之前,如雨就赶回来了,她亮着手里的令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姑娘,这下子可放心了吧。”
徒晚潇今日请了假,别人都畏惧甄贵妃的权势,根本就没有人出来说话,黛玉只得站起身说道:“烦请带路吧。”刚出门,就看见了夏月桐,她看着如雨很是平静的说道:“三希堂的学生,不得无故外出。”
如雨哼一声说道:“夏掌院也要拦着我不成?”
“谈不上拦,只不过这是三希堂的由□□皇后制定的规矩而已。”夏月桐神色并没有发生变化。
“贵妃召见,难道不是缘由么?”如雨说道。
“宝钗,你给她背一背学堂条规地五十条。”夏月桐吩咐着薛宝钗,薛宝钗只得上前说道:“后宫嫔妃于上课期间不得召见任何学生。”这是为了防止嫔妃借拉拢学堂学生进而拉拢宗室而设立的。
如雨只觉得自个的脸皮发烫,更多的是感到气愤,她高声说道:“夏月桐,你是要违抗贵妃娘娘的懿旨吗?”
夏月桐轻笑道:“懿旨?我倒是头一次听到贵妃的旨意敢称懿旨。”
如雨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了,这些年宫中无后,甄贵妃虽名义上是贵妃,实则代行皇后之责,她们这些个人下人往日也顺嘴了,没想到今日大意被夏月桐给抓住把柄了。
如雨就这么和夏月桐僵持起来了,夏月桐原本是先皇后远方亲眷,守了望门寡,无依无靠,这才入了宫,她学识渊博,便执掌三希堂。因着这一层关系,甭说以如雨了,就是远一点的宗室也不敢小瞧夏月桐。
“曦曦。”焦急的声音自远而近,黛玉眼睛一亮,喊道:“小哥哥。”
徒翊没有看旁人,只看着黛玉关切的说道:“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呢?以后可不能再忍着了。”
黛玉一开始还有些懵,后头才反应过来,略带几分虚弱说道:“我一开始以为是早上起的急些,过一会子就好了,谁知道越来越严重了。”她扯着徒翊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小哥哥,头痛。”
“头痛病了,就该回去静养才是,学堂里闹哄哄的,只会让你更难受了。”徒翊扫视了一眼如雨,对着黛玉柔声说道。
夏月桐道:“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去吧。”
徒翊忙替黛玉道谢:“多谢夏掌院。”
徒翊忙拉着黛玉往外走去,如雨着急大声喊道:“站住。”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拦在了徒翊和黛玉面前。
徒翊回过头,冷笑一声说道:“哪里来的贱婢,也敢拦着爷的路。你这首以下犯上么?可是想去慎刑司么?”他声音极其平静,却如同冬日寒风一般。
如雨心里着急,她刚才回去拿令牌的时候被骂了一顿,甄贵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无论何种手段都要把林家的小姑娘弄回去。是她自个一时执拗了,和夏月桐僵持对峙,结果豫王府小世子爷过来了,这下子可难办了。
“拿下那些人。”平静而冷漠的声音传来,带着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沙哑。
如雨大惊,对面分明是徒翀,他竟然领了一队宫中禁军,如雨还想着挣扎喊叫,就被禁军迅速捆绑起来,堵住了嘴。徒翀淡淡的看了一眼,如雨只觉得他看向自己这些个人就像看待死人一样。
“直接交到慎刑司。”
徒翀吩咐完之后,扔给徒翊一个东西,便道:“还不快走?”
徒翊没说什么,抱拳行礼后,拉着黛玉往外走去。
“小哥哥……”黛玉有些担心的说道,徒翊并没有走往日他们出宫的宫门,而是从顺贞门出内宫,往神武门而去。
“回去再说。”徒翊给神武门的护卫亮了一块牌子,顺利的出来了。
外面便停着豫王府的马车,徒翊和黛玉坐上马车之后,徒翊这才松了一口气,神色也平缓了许多。
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徒海,他上了马车看着黛玉毫发无损的模样,才松一口气。
“就差一点,对亏了翀堂兄的令牌,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出宫。”徒翊简单说道。
徒海颔首,摸了摸黛玉的头说道:“你要在家里多待上些时日了。”
黛玉轻笑起来说道:“那我就能每天都陪着娘亲和弟弟了。”她能察觉出来宫里出了大事,可是徒海和徒翊都不会告诉她的,她也只能佯装什么都没放在心里。
“你娘亲胎相也稳了,京里一天天也热起来了,你娘亲和你不太受得住暑气,不如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徒海说道。
“正好,曦曦能好好养病。”徒翊补充了一句。
黛玉却瞪了眼睛说道:“还真让我装病呀。”
“总得有个借口。”徒海笑道。
徒海和徒翊把黛玉送到了贾敏那里,就直奔书房去见了豫王爷。
豫王爷正坐在太师椅上,呼啦呼啦转着玉球,见着两人便说道:“人接回来了?”
徒海点头称是,面色不虞的说道:“没想到甄贵妃身在内宫之中竟然那么快得到消息。”
“甄家就指望她了,她又身在内宫多年,要是没点本事,怎么立足,这才确实是我们大意了,献王府的那个小丫头今个儿可是请假了。”豫王爷说道。
徒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要是真让甄贵妃带走了黛玉,那么甄贵妃情急之下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呢。
徒海又问道:“这次甄家会不会?”
豫王爷摇头说道:“皇帝还想着扶持几个皇子和太子抗衡呢,不会轻易折断九皇子的臂膀,不过甄家这次也得大伤元气了。”
太子权势一天比一天大,要是没有制衡的力量,说不准哪一天就弑父登基了,如果太子的几个兄弟都虎视眈眈的话,太子就只有巴结好自己的父皇才能保住自己的位子。
这一点皇帝清楚,太子清楚,几个皇子也清楚。几个皇子要么现在鱼死网破,拉下太子,要么等太子继位之后弄死他们。皇子混斗,便宜的是皇帝这个手握大权的人。
豫王爷看了看邸报,轻念:“林海。”他顿了顿说道:“倒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可惜是个糊涂人,竟然以妾为妻,绛林家从书香世家的门第里踢出去了。
徒海眼皮子一跳问道:“他也要上京么?”
豫王爷点头说道:“可不是么,要不是他出首,甄家未必会损失严重。”
徒海压下心底的异样说道:“他是投靠了东宫?”西贝林当年以妾为妻,拒绝了韦贤妃身边的女史,落了七皇子的面子,七皇子不是个心胸开阔的,肯定记恨于此,那么西贝林打击甄家,就是对太子的示好了。
豫王爷又问道:“庄子上都安排好了?”徒海点头称:“都安排好了,安排了一队亲卫,闲杂人员进不去的。”
豫王爷点头说道:“很好,你媳妇身子重,听不得那些闲话的。”
徒海让黛玉和贾敏去庄子上住着,就是为着西贝林进京的缘故,西贝林这次是为了弹劾甄家而来,少不得有人拿出西贝林那些个旧事来攻讦西贝林,贾敏和黛玉也少不得牵扯进去,京城里人多口杂,若是一些闲言碎语传到贾敏和黛玉耳朵里就不好了。
故此,徒海才想着让贾敏母女出京避一避,而且等甄应嘉和西贝林进京之后,京里的水也混起来了,万一有人借着黛玉和贾敏生事就不好了。
豫王爷这才问道徒翊:“是翀哥儿的令牌?”徒翊点点头说道:“是。”“难道这孩子也掺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