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许苡仁的审美眼光和林琅一样,但是士为知己者死,女……哦,人为悦己者容,林琅说的也不无道理。
某个周末,许苡仁去图书馆了,我腾空而起扒拉扒拉他晾在阳台上的衣服,记下了牌子的名字,然后揣上钱包独自溜进了城,在一家商场里兜兜转转,找到了那个牌子的专卖店。这家店的风格是时尚之中又不乏正式,正式之余又带点休闲的。
这简直就是我梦里的地方啊!十几个模特穿着和许苡仁一样或者类似的衣服,被摆出各种或正经八百、或风情万种、或雄壮威武、或搔首弄姿的动作,连身高都差不多,穿起衣服来的感觉也像!我看着看着就出现了幻觉,眼前好像是一个个许苡仁在对我勾勾手指、敞开怀抱,对我说“欢迎你,光临我”!
我来啦!
我从其中走过,有个模特手的姿势是向外延伸的,我也不知道是我故意的还是它故意的,嗯,可能是它故意的吧,手指居然扯住了我的衣服!我正老脸一红不能直视,过来了一个导购小姐帮我解开勾住的袖子说:“先生,请您随便看看,相中了哪种款式我帮您拿。”
我心神荡漾:“好好好,我看看。”
这家店的普遍价格和我刚才一路看过来的那些品牌相比已经不算太贵,我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还能接受,最重要的是,这家店同一款式有不同花色,大同之中又有小异,比如许苡仁某件衬衣领子上有一个条纹,另一款的这个条纹就出现在袖口或者胸前口袋的地方;许苡仁新拿到学校的一件薄毛衫胸前一溜菱形花色是墨绿的,这里就有另一款的菱形纹路是暗红或者深蓝的。总之万变不离其宗,却又有可爱的小小差异,我越看越喜欢!
连这家店的导购小姐都十分亲切,不厌其烦地给我拿合适的号码和不同的款式,最终我选定了几件和许苡仁相似的衣服和鞋——如果全都一模一样反而像校服了,就是这样有小小不同才有意思呀!
说不定许苡仁收衣服的时候会不小心拿错,那我就只好委屈地穿他剩下的那件,任凭摩擦过他的皮肤的布料在我身上肆意地抚摸,全身逐渐沾满了他的味道。他晚上回来发现了还要倒打一耙,将门反锁上的一瞬间本性毕现,狠狠地把我上半身推进门后的衣柜里,按着我让我不能直起腰,在身后对我进行凶狠的侵犯,还一边桀笑着说:“你不是喜欢我的味道吗?让你闻个够!”
而我,只能埋头在他的衣柜里发出可怜的呜咽。
太刺激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拎着大包小包,穿着新衣服哼着歌,连蹦带跳地进了寝室门,许苡仁正匆忙地锁着抽屉,抬头看见我吓了一跳。我问:“怎么了?”
许苡仁打量了我一眼,目光居然有点慌张:“没、没什么。”
我的视线落在他上锁的抽屉上——寝室就我俩了,他锁抽屉干什么?不就是防着我?他抽屉里有什么宝贝?
印象中许苡仁好像没带过什么贵重物品到学校来,最贵的大概就是手机了吧,平时要查阅什么资料也都是去电子阅览室,连个电脑都没有。而且手机对于他来说应该也不是最看重的东西,某次我们出图书馆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雨,他第一反应把外套脱下来先裹住书,手机倒是随随便便放在裤子口袋里。
那他有什么好藏的呢?总不会是把什么书藏在抽屉里了吧?
我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我的大饭缸正在冒着热气。我问:“你倒的水?”
其实我问的是一句废话,寝室就我俩,我都出门三四个小时了,就算是保温杯敞着盖也该凉透了,不是他倒的是谁倒的?
许苡仁有点不自在,把脸转向书架漫无目的地扒扒拉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准备下去打水,剩了一点给你倒上了。”
我明白了。
肯定是趁我不在,给我的水里下药了!看见我回来正要把作案工具收起来!安眠?镇定?泻药也有一定功效,毕竟能清肠——他下的是什么呢?
我满怀期待地端起水来大喝了一口,还有点烫,不过金风送爽天气正在降温转凉,喝点热的刚好。我咕嘟咕嘟直接喝了半缸,可怎么也品不出来味道,只有一丝丝楼下水房那万年不变的水碱子味儿。
无色无味的药倒是有很多,可关键是我喝完怎么一点都不晕不累脑袋不沉呢?这类药得按体重算剂量,不同的药每千克所需剂量也不一样,他搞对了没啊?给大象用放倒老鼠的剂量那屁用都没有啊!
也许他剂量没有加错,是我没把溶液喝完?可我这饭缸容量实在太大了……我问:“我等会儿再喝行吗?喝不下了。”
许苡仁一歪头,看着我:“嗯?”
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听到他“嗯?”的潜台词是:“男人,我给你倒的,你居然敢不乖乖喝完?还是说,你想喝点别的什么,嗯?”
我喝我喝我喝!
我义无反顾抬起那容量至少一升的不锈钢饭缸把剩下半缸水喝了下去,喝完还打了个嗝。
一放下饭缸,许苡仁又提着水壶纯真地看我:“还剩点,倒给你。”
哗啦哗啦哗啦——不是刚才就说只剩最后一点了吗?怎么还能倒出来一缸!
我知道了,一定是类似硫酸镁之类的导泻剂,服后需要大量饮水的!等我三泻两泻,自然也就没力气和他抗争啦!
许苡仁倒完水真的出门了。他就像是挖好了陷阱的猎人,让我自生自灭,只要掐着表回来收获奄奄一息的猎物就行了!
一整个下午我都坐在阳台洗手间门口,抱着一卷卫生纸等待药物作用于肠道,然而,一直把我活活坐饿了也没等来。我迎着窗口吹进来的萧瑟秋风想,大概……是我没有空腹饮用的缘故吧。
某天上课,教授没来,是一个助教师兄带着我们在实验楼里看标本和模型。那个师兄温和亲切,十分好说话,和整日严肃的教授大相径庭,大家也就不由自主散漫了些,三三两两地各看各的,不像教授在的时候那么紧密抱团严阵以待。
我和许苡仁个子本来就高,上课如果不是阶梯教室的话会主动坐在比较后排,以免挡到别人,平时排队也一般都自觉走在队伍最后面,再加上现在前面的人都散漫了,我们在后面自然走得更游离人群。
其实大家在学医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早晚要面对人体和标本这些东西,真的看到的时候只顾怀着敬畏之心和书本里的内容相对照,不太顾得上恶心反胃——但是,我只做了视觉冲击的准备,没做嗅觉冲击的准备啊。
整个大厅都弥漫着挥之不去,就算挥去了还能涌回来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我早晨吃的三个大包子在胃和食管之间来回移动一触即发,我的本意是不想当场呕吐给其他同学造成困扰的,但是走在我前面的一个女生忽然急慌慌地往外跑,没跑到门口就“呕啦——”一声吐了。
因为大家都在专心看标本和旁边的标注,她这么一跑动出声自然引起了注意,于是我们所有人目睹着她从奔跑到突然站住,再到两手捂住嘴试图用意志阻拦自己的生理反应,一直到她生理反应战胜精神力量,不得已弯下腰,松开手,张开嘴,把早晨吃的各种食物面目全非地还给大自然。
观看呕吐过程本身就很有视觉冲击力,再加上空气中的福尔马林味道,我旁边立刻又有一个人吐了。
这个吐得离我太近,我连他吐完之后肠胃倒灌空气的“咕嘟”声都听到了,我觉得我要是再仔细看一眼说不定还能分辨出他早晨吃的是什么。
许苡仁转头看到我表情痛苦,问:“你害怕?”
我这哪是害怕啊,我这明明就是被熏的。可我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苡仁悄声问:“能坚持吗?要不出去站一会儿透透气?”
进出标本大厅要穿脱鞋套,还要登记,挺麻烦的,我想着能忍就忍,低头把鼻子靠在许苡仁背上过滤换气,闻着他衣服里仅剩的一点洗衣皂的清香。
许苡仁站着没动,隔了一会儿转身过来捋了捋我的背:“在这里呆久了更不舒服,还是出去站站吧。”
走廊上的空气依然有刺鼻的味道,但是比大厅里已经轻了无数倍,许苡仁穿着新发的白大褂,手扶着走廊的栏杆,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校园,问我:“不好闻吧?”
这还用说?我有些狼狈地把头抵在他背上,萎靡不振地应了一声:“嗯。”
许苡仁平静地说:“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永远留在这里。”
别说胃翻了,我听了这话胃都不敢动了。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什么?”
许苡仁:“如果我活得不太长,器官没完全老化,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如果我活得久一点儿,就把我自己捐给学校,到时候说不定我也会出现在这里。这么一想的话,我闻见甲醛味也能忍住吐了,不然不是成吐我自己了吗?和公交车让座一个道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道理个屁呀!我问:“你认真的吗?”
许苡仁:“当然是真的。”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早晨不知道十点还是十一点的太阳迎面照在他身上,被白大褂一反射,映得他脸更白皙得发光,好像还有一圈“神圣”的光晕——走廊里有没有摄像头?就算有,我也想亲他一下。
我:“许哥啊,商量一下……”
标本大厅的门一打开,助教师兄携带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走了出来:“你们俩没事吧?”
许苡仁:“没事。师兄,里面味道太大了,我出来站站。”
师兄点点头:“嗯,慢慢就习惯了。”
说完不就完了?他怎么还不赶紧进去?
不但没走开,师兄的视线还在我们俩白大褂领口露出一截的衬衣上来回看了看,最后对我微笑说了一句:“衬衣挺好看啊。”
许苡仁听了忽然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师兄拍了拍许苡仁的肩膀:“好一点了吗?进去吧。”
……烦死了,就差这一会儿啊?
一天,我们在阶梯教室上课。上着上着,教授忽然不说话了,随便给我们找了个片子出来让我们前后桌四人一组讨论五分钟。
那就讨论吧。我从前往后数了数,轮到我和许苡仁这,我们应该转头和后面的两人讨论,许苡仁先转过身了。
你说这个教授是不是有病,阶梯教室怎么前后四人讨论啊?桌椅板凳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许苡仁的大长腿往中间一横就没我放腿的地方了,我灵机一动把腿一抬,搭在了许苡仁腿上,灵活地转过了身。
许苡仁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其实我觉得我搭腿的姿势也不是很不雅,只是膝弯搭在了他大腿上而已,没办法啊,腿就是这么长,不然你让我往哪儿放?其他人都没站起来,我要是跟猴子一样蹲在凳子上才更不雅吧?谁知道教授走到我们旁边就不动了。
一步都不动。
许苡仁背对着过道没有发现,我一抬头就看见教授盯着我看。我想,他一定是想听听我这个全系第一的学生对这一问题发表的见解,于是我认真地和另外几人展开了热火朝天的讨论,激烈时搭在许苡仁身上的腿还不由自主地晃荡了两下,比坐在硬板凳上舒服多了,我晃得非常惬意。
在教授的注目礼下大家都分外认真,目不斜视,几分钟过去,我感觉思想的火花已经碰撞得差不多能烤肉了,再一抬头,教授还在看我。
不是盯着我们这一组看哦,是只盯着我一个人看哦!我迷茫地跟他对视回去。
许苡仁看我呆着脸不说话,就朝自己背后看了一眼,看清背后是谁的一瞬间赶紧拍了一下我的腿让我下去。
主人都逐客了,我只好委屈地把腿蜷了起来,这么长的腿也没地方放,我就可怜巴巴地抱在凳子上一直到讨论时间到。教授的神色这才难以察觉地缓和了一点,转身朝讲台走去。
身边一人凑过来问我:“刚才我就想说了,你和教授的衣服是不是一模一样?”
还真是连花色纹路都一模一样……可能是这个牌子受到各年龄段的喜爱?
男神的抽屉就像放在橱窗最上面的巧克力糖,越是上锁,越是勾引我无法停止的好奇猜想,里面装了些什么呢?
抽屉的下面是一个双开门的柜子,男神的柜子里放的全都是书,我抽了几本出来腾了点空儿,屈指在抽屉的底部弹了弹,抽屉里隐约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就像晃动装了笔的铁质铅笔盒。
可是男神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把一盒子普通的笔锁起来,里面会不会是金属质的别的什么东西呢?我一边敲一边结合声音,描绘着抽屉里东西的形状。
这声音听起来有时像是一串钥匙,有时又像是塑料的什么东西,但是可以确定零件都很小,否则不会让我这么轻轻敲击就产生振动,而我从未在许苡仁身上见过什么鸡零狗碎的东西——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他还要上锁,难道和我有关,要避着我?
我更好奇了。假设是和我有关的,又不能让我发现,并且带有许多细小零件,撞击会发出声音……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到了预习材料里某个让我感觉身下一寒的道具。
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最近才安装的网购app,输入了几个名字都受到“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的限制屏蔽,最后我急中生智输入了“鸟笼”“情趣”的关键字才搜索出来……没错,就是这个!刚才发出的细小撞击声就是金属小锁和金属环碰撞发出的,塑料的应该就是中间的那根看似细小无害的小棍和金属环摩擦发出的!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我不会同意的!至少我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会同意他这种过分的要求的!
可是我不同意他又有别的办法,他会下药!他还会拿绳子捆我!我打不过他!
要不要干脆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我能接受什么,不能接受什么,大家坦诚地商量商量好不好?
不行啊!和他谈判不是与虎谋皮吗?他见东窗事发行迹败露,说不定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动手了?
可这个真的不行啊,我看到腿就发软了啊,每天早晨起来岂不是跟死了一次一样?不要啊,一想就觉得好痛!
最重要的是戴上这个怎么上厕所?难道我每次去厕所之前还要征求他的同意,让他亲手给我打开锁把那根小棍棍抽出来?上完厕所再插回去?他会不会在两节课的课间邪魅狷狂地看着我,等着我对他摇尾乞怜,然后居高临下地对我提出过分的要求,把我带进厕所的隔间做可怕的甚至反人类的事情,事后他衣冠楚楚地离开,留下我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衣衫不整双目空洞地无力瘫倒在隔间的角落?
不对,没有我这么大的“破布娃娃”,学校精品店一米八、两米的抱抱熊倒是跟我差不多大……那就是事后他衣冠楚楚地离开,继续当他的三好学生,而我只能像一个“破一米八或者两米的抱抱熊”一样瘫倒在隔间的角落?
这么一想的话,怎么忽然觉得厕所好挤……
男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求求你!只要不给我戴这种东西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你在干什么?”背后悚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
我捧着手机惊恐地从桌子底下缓缓回过头,许苡仁正站在我身后,问:“找什么呢?”
我:“……不是,其实也不是很想找……”
许苡仁看着满地的书,一脸的不开心,问:“要帮忙吗?”
他要帮我干什么!他是不是想说“我来帮你戴上这个小家伙,一点都不痛,会让你很舒服的”?
我才不相信呢!
我:“……你你你先别过来,你你你等一下,我我我还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