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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小师弟扬了扬下巴,朝他冷哼一声,用施舍般的语气高声道,“白远,你这种人怎么配做沐寒师叔的徒弟?如果我是你,早就自己羞愧得找个山洞躲起来了,怎么还有脸出来见人?”
白远挑眉,对方的话让他想起原身的记忆:
他父亲年少时仅用一碗饭便让天木宗门主欠下救命之恩。三月前他带着自己的废材儿子找上门来,要求门主闻名修界的弟子——旷世天才沐寒收下原身做弟子。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紧接着他还提出了一个十分不要脸的要求:让沐寒发誓此生只收白远一个徒弟。理由居然只是不想让教自己儿子的人偏心。
门主是对沐寒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对他有再造之恩,他不忍见师父为难,便主动应下,不顾门主沉痛和阻止的目光,当着众人发誓此生不再收徒,随后又被要求举行了盛大的拜师典礼,隆重宴请了修仙界。
如果说这个时候沐寒对原身还只是不喜的话,那么后面发生的事情就直接导致沐寒对原身的感受从不喜变成了厌恶:拜师典礼敬茶之时,原身竟然被沐寒的容貌所震,失了礼数,打翻茶碗不说,还在众人面前傻盯着沐寒看了好久。
从此天下皆知那个绝世天才沐寒居然被迫收了一个废柴做独门弟子,天木宗甚至一度成为修仙界的笑柄,更是有人不时将‘天木药丸’挂在嘴边作为谈资。
只为他一人,天下数一数二的仙派天木宗面子里子尽失,门人因此大都排斥原身,而其中最甚的是一心想拜在沐寒座下的小师弟聊上。
这苦命孩子遇见原身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听说差点就成为沐寒的徒弟了,被原身这么横插一脚,什么都没了,他心里也苦啊。
白远摆出憨厚脸,看了看小师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小师弟,可你不是我啊。”
前一刻还冷冷站在一边,故作高冷地嘲讽他的小师弟,被白远傻样一激,想到自己最尊敬的人居然被迫收这种人做徒弟,顿时怒火中烧。他原地忍了三秒,想平复心情,最终被白远一个无辜的眼神轻松击垮,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白远被他拉扯得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白远眼皮一挑,心想这只小猫还是带着爪子的呢。
他惊讶地抬眼,看向对方似乎要燃烧的眸子,眼中满是不解:“小师弟,大师兄哪里做的不对吗,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不要动粗好不好。”他故意将对方最讨厌的“大师兄”三个字着重放缓了说。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之后,小师弟眼中的火气更甚。看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白远暗中摇头轻笑,正准备找个借口送客,下一秒,却被突来的一拳迎面打倒,剧烈冲击使他脸部一阵扭曲。
“你没有资格做我大师兄!”上聊咬牙切齿道,“今天我来,就是要约你对决,一月后我们公平比一场,若是你输了,你发誓再也不出现在沐师叔面前,不再叫他师父,若是你赢了,我就再也不找你麻烦,怎么样!”
白远狼狈地趴在地上,手心颤抖,口中抑制不住地呕出鲜血,心肺更是疼痛不已。他想起白日与传中真人的那场对峙,自己那时恐怕就已受伤不轻了。
聊上吼完一通,觉得下手力道似乎重了,心中微微后悔,回想了下白远的恶劣事迹,才硬起心肠理直气壮。此刻见人趴在地上不起来,以为他想诈自己,想起白远那同样厚颜的父亲,心中更是不屑,聊上出声嘲讽道:
“怎么,想碰瓷小爷我?你以为这天木宗谁会信你”
碰瓷?白远突然来兴致。既然小师弟都这么说了,那他不来碰一碰的话,怎么对得起小师弟的期待?
白远用衣袖擦去嘴角血液,缓缓站起身来,错步掩住地上的血迹,又将沾血的右袖负在身后,一点也不让师弟看见。
“好啊,我答应了。”白远故作轻松地回答,反正这个赌注无论是输还是赢,对他来说都是好事。赢了可以摆脱这个小师弟,输了可以摆脱那个所谓的师父,何乐而不为?
不过在这之前,小师弟这一拳,他是不会白白收下的。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这动作却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抬手覆在脸上,衣袖便“顺势”滑落,那抹未干的血印也出现在聊上眼前。
聊上是金丹后期修为,夜间可视万物如白昼,加上白远的那番“遮遮掩掩”,单纯如他,当然是不会怀疑有假了。
果然,小师弟看清后一怔,惊讶地睁大眼,上前抓住白远的手,不顾他退缩劝阻,执意探他内息:“你怎么会受了内伤?”
白远知道对于修仙者来说,随意去探别人内息是很无礼的行为。他故意严肃着脸,礼貌而强势地挣脱聊上的手,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小师弟,你要说的也说完了,夜深了,你该回了。”
白远言辞闪烁,好像在隐瞒着什么,聊上看穿后一把推开他,便即瞧见他身后的那摊血迹,明晃晃的十分刺眼。
“我……”聊上有些慌张,看着白远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的伤可不是我弄的,是你自己弄伤的!”
“我知道。”白远捂着脸,闷哼一声,“我的伤都是我自己弄的,和小师弟没有一点关系,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你……!”聊上被白远的话噎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白远的伤肯定不是他弄的,他虽然下手重,但绝不可能将人打出内伤。
聊上怒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完甩袖而去。
第二日,白远在自己门口发现一副治疗内伤的药,挑了挑眉便将之收起。
他用一日暗中集齐了那药方中所需之药,为了证明有效,他不顾身体内伤,当晚就亲身尝试了。
半响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大意了。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剂中药而已,难道还能夸张到真的裂肌腐骨吗,事实上就是可以。
当白远浑身是血,骨头尽裂,身体仿佛被绞碎了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个世界可是修仙的世界啊,连成仙都是真的,那还有什么不可能。
白远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双手紧握,浑身抽搐颤抖。痛到极点的他根本就叫不出声,只能张大嘴无声呐喊。
每一瞬他都能感觉到下一秒就会死去的恐惧。
“哈哈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小子,你的身体本尊收下了,你都这样了,就安安心心地去死吧。”
白远隐约听到谁在他耳边说话,但他已经自顾不暇。应付身体的疼痛占用了他所有精力,此刻就算是天皇老子他也不理。
现实总是打脸的,事实证明虽然出现的人不是天皇老子,但却能轻易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魂似乎在被挤出这具身体!
白远无比震惊地看着下方那张晨时才在镜子里看过的脸,现在居然不可思议拉远和自己的距离。
他慌张地看向身体其他部位,发现自己的灵魂快要完全脱离了,只有一双腿还在驱壳里。而那双脚,几秒后也要脱离出来。
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对死亡的恐惧。
只要两秒,他就会彻底脱离,这意味着彻底死去,连灵魂都不剩!
绝对不可以!
生死危急之时,白远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身上灵气聚集,力量爆增,硬生生地将灵魂挤回身体。
“本尊竟然失败了!不可能!”那个声音难以置信地喊着。
白远死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怕事情还会有变,在听到对方的那句失败之后,他紧绷的精神一松,顿时卸力,身体在地上一摊,晕死过去。
而同时,他的身体也发生着不可思议的转变。原本破裂且血流不止的肌肤,正在缓缓愈合,期间甚至还能听到骨头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六阵真人瞪大眼睛,望着躺在地上的白远,似乎想不通自己明明只差一步了,怎么就还是失败了呢。
他愤怒地想,这个天木宗果然命里克他!谁他妈说的天木宗的天木树可以让渡劫更快更轻松,要是让他找到传出这个破流言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刚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道劫雷,那最后一道雷却突然加大强度,劈得他措手不及,一个不查渡劫失败,金身被毁,修为损半。此番若是不能找到一个身体修养生息,他必死无疑。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又弱又病的下手,没想到他娘的还是出了意外!
怎么办怎么办,此刻这个少年已经稳固了灵魂,他渡劫时用尽全力,刚才那一瞬的抢夺身体之争,更是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刚才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地上这个男子的身体与灵魂只有一半契合度,灵魂和身体的长相也完全不一样啊!
六阵原本死灰了的眼神顿时恢复生气。
他用自己灵魂试探着进入这个身体,成功了!他心中一喜,觉得肯定有戏,于是尝试用力将白远的灵魂挤出去,居然不行!果然不行……
六阵绝望地将灵魂放在白远身体里,等待自己魂飞魄散那一刻。他唯一挂念的就是早已飞升的妻子,她在仙界过得好吗,此生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个孩子了……
等等!!!
六阵猛然坐起身,睁大自己的眼睛,手舞足蹈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远,嘴巴反复张开闭合,说不出一句顺畅的话来!
好久他才缓过神来。他惊喜地进入白远这具身体,发现完全可以容纳两个人的灵魂,人的身体居然还可以这么来!
不管怎么样,至少本尊能够活下来了!哈哈哈,当真是上一秒的地狱,下一秒的天堂。
*
清晨,白远在清脆欢快的喜鹊叫声中醒来。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还有门外绿意盎然的草木,他无比喜悦能够继续活着看到这些东西。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和原来不一样了,比起从前,他的身体似乎更加轻快、灵活。他像往常那样试着修炼了一下心法,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突破到练气境界了!吸收灵气也没有之前那般困难。
果然那个药是有用的,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某个人的出现的话,他想他会一直好下去。
那个飘荡在他身边的人说:“早啊,小子,本尊以后就住你身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