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太阳已经完全没入了山后，只剩一片金砂般的余晖从山背透出来。

这余晖落在平安京，照进了我的小院，投在低头站着的小草身上，在她本就娇小的身躯后面拉出更加单薄的暗影。

这份单薄萧瑟得让我心碎。

我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背，“不要自责，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测试的。”

“可是……你差点就……”

小草哽咽着，大滴的泪水滴落在我胸膛上，浸湿了我的衣衫，渗透进来的凉意使我感觉更加心疼了。

“我不是说了吗，是我自己要测试的，就算……我真的被勒死了，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完全跟你没关系。”

小草只是小声哭着，并不说话。

“唉……”

我轻轻叹息一声。小草什么都好，很善良，很可爱，很纯真。但正是因为她太善良了，所以经常会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而她还不自知这样做是不对的，因愧疚带来的沉重压力，会压得她自己喘不过气。如果她遇到的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主人，我真的难以想象，今后她要怎么活下去。

可惜我的情商虽然不低于平均水平线，但我真的不是很会安慰开导人的那种人。

“话说，小草，你刚才是怎样找到方法使施法停下来的？”我笨拙地转移话题。

小草吸了下鼻子，埋在我怀里的小脑袋摇了几下，“不是我……”

“什么？”

“不是我停下来的……是……神乐，她把捆住你的那些草藤斩断了。”

“……”

我愣了好久，难以置信地问：“这是……真的？”

“嗯。”小草点头。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神乐是从小就跟着我长大的，虽然我失去了几年以前的记忆，但之后小白和神乐都跟我说了许多我失忆前发生的事，尽管我都没有印象，但我相信他们不会骗我。

也就是说，在我的印象里，神乐始终是一个只是性格有点孤僻的普通女孩子，她应该是没有半点超自然力量的，我记我曾经跟她说过，要教她阴阳之术，让她也成为一名阴阳师，但是神乐拒绝了。

可小草却说，刚才是神乐救了我。

我相信小草，她不会对我说谎。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草召唤出来的草藤有那么柔弱吗？那为什么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反而被勒得更紧？然而神乐却只凭一把普普通通的砍柴刀，就一刀切断了？」

「这不科学啊！！」

要知道我是一个实力为二阶的阴阳师啊！虽然二阶算不上什么，但在拥有充足灵力的加持下，我爆发出来的力量是能达到近千斤的！这是什么概念？换成具体一点的说法就是：正常状态下，我能轻轻松松单手托起两头成年大水牛！

这就是这个世界所独有的超自然力量，而这种力量，在人类之中，只有阴阳师和武修才有。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神乐也有？

「什么鬼？！」

「神乐是阴阳师？还是武修？连朝夕相处的我和小白都没察觉？」

「搞笑呢吧！这是在演无间道吗？如果神乐真的是阴阳师或者武修，她根本没有瞒着我们的必要啊，家里多了个强大的人，我们只会更高兴不是吗？」

我越想越混乱，越想越懵逼。

「不行，这事一定要搞清楚！」

不然我会一直睡不着觉。

不管神乐是否拥有超自然力量，而这种隐瞒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我都必须弄清楚。

没错，我承认，我是个外来的穿越者，可耻地霸占了原来那个安_倍晴明的身体，还接收了他的记忆。可正因如此，我也早已决定了，从今往后我就以这个身份活下去，不仅要自己活得好好的，还要让身边的人也过得幸福。我自认算不上标准定义里的好人，但我是个男人，我还没无耻到把该有的担当也抛弃掉。在我的认知里，神乐和小白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现在，我最重要的家人，神乐，她身上有我不知道的秘密，要我不闻不问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因为这个秘密，使我们在日后的相处中渐渐产生隔阂与不信任？

我做不到。

愤怒在我心里升起，可我又不知道这愤怒是因谁而生，只是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晴明……你怎么了？”敏感的小草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没什么。”

我放开小草，进了屋。

虽知道不该迁怒于小草，但话里的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了点情绪，听在小草的耳朵里便显得有点冷漠。

于是她以为我其实还是怪罪她的。

这些我都清楚，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小草的心情只能先放一边再说。

我进了柴房，找到神乐刚才拿着的那把柴刀，提着出来。

小草还站在院子里，看见我提着刀出来，身体轻轻打了个寒颤，头垂得更低了，就像挂在枯枝上被秋风卷得瑟瑟发抖的黄叶。

思维被别的事情完全占据的我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说：“小草，刚才那招，你再放一次。”

“不要。”

小草摇头拒绝，虽然很小声，但也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是对我。”我指向栽在院墙边的老樱花树，“对着那棵树放。”

小草沉默片刻，终于没再拒绝，默默上前几步，然后开始小声诵念咒语。

虽然这一次被施法的目标并不是我，但我还是能感应到地下传来的震动。说起来，刚才捆住我的那些藤蔓此时已消失得不留半点痕迹，院里的地面还是那么平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而眼前正迅速破土而出的无数深绿色藤蔓，也告诉我那些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还残留在我心底的恐惧感也在印证着。

小草这一招“召唤常春藤”，名字听起来确实很普通，可它的威力却是那么的强大。

只能禁锢敌人的行动？不，有过切身体会的我可以肯定，就算是三阶实力的阴阳师吃了这一招，除非立刻解脱出来，否则也会不死半残。

就连那棵活了数百个年头的老樱花树，此时树干被那些藤蔓捆上，也是发出不堪承受的咔嚓声，那是树木纹理因外力作用而断裂时发出的声音，那些藤蔓的力量到底有多么恐怖，由此可见。

所以，那藤蔓若没有超强的韧性，又怎么可能把一棵树上最结实的主干都勒得纹理断裂？

神乐若没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一刀斩断那样的藤蔓？

我走到樱花树下，双手握着砍柴刀，高高举起。

然后对准那些缠绕着树干的藤蔓，全力劈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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