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一脑门疑惑的走回驿馆,等看见一个体肥彪健的壮汉时所有疑问迎刃而解。
壮汉名叫郝阳,为西蜀镇典吏次子,身高近一米八,尤为壮硕,浑身上下布满的是腱子肉。拍着胸脯‘邦邦’响:
“从我们知道要有新的青天大老爷来家里就一直等着了,左盼右盼的见不着人,我爹就让我到府衙这边来等,我在这里住了三四天了,总算等到老爷你了。大老爷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啊,家里还有地等着种呢。”
许蒙牛一把勾过郝阳,“费什么话呢你,先让我家老爷吃个饭。走,咱们哥俩也喝一杯去,我请客。”
听见许蒙牛说请客,郝阳眼神一亮,反手就勾了许蒙牛:“蒙牛大哥,你可是说好的,我要吃肘子。赛味居的肘子在咱们雍州可是一绝,那味道。。。”
“滚滚滚,还赛味居的肘子,你是想吃穷我啊。最多。。。”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许哲摸着下巴上才冒出来的青青胡茬:“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大牛在乡里也没见着这么活泛啊。”
许浩元撇了撇兴趣盎然的许哲:“这大概就是同类相吸吧。”混蛋,我搭讪的时候一句话不吭,大牛那个二愣子上去倒是聊的起劲,所以说没脑子的只能和没脑子的一起搭伙。
两人走到房间,许氏带着春分下去准备饭食物,许浩元则一股脑的将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先前那个县令叫李威,姑苏人士,在邕城做了一年县令,被人称呼为‘青天大老爷’。他被称呼‘青天大老爷’的原因很简单,邕城百姓大多不愿服役,也没有财物可以支撑‘以银换役’,所以这位‘青天大老爷’就自掏私房,帮助邕城境内近万户百姓去年一年的劳役。”
“据说当时说好只是暂借,等来年收成了再还给他。但是今年邕城土龙翻身,作物欠收,别说还债,连今年的劳役也是问题,于是邕城百姓就希望这位‘青天大老爷’再帮自己一次。这不是到点了么,大老爷外出游玩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啧啧’许哲暗暗称奇,果然还是自己见识的少,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那李威家里肯定很有钱。”
“可惜老爷你是个穷货。”许浩元暗暗翻一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这么个不着调的事情。
“刚刚大牛和那个郝阳也探了探底,估计是肥羊走了一头,刚好咱们又送上门来了,准备把咱们成为他们的第二头肥羊呢。”
“可惜他们不知道本老爷口袋里的钱比自己的脸还干净,不然也就不是这么个态度了。”许哲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子,船上行走大半个月,自己那点小私房慢慢减少,等发现时居然已经被许氏全部哄骗过去了。现在的自己可谓是真的两袖清风,一尘不染,有这么一个守得住财的老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显然知道许哲在想什么,许浩元抿嘴掩住自己的笑意:“那老爷,咱们怎么应对?”
“什么应对,本老爷就是没钱。”许哲一撸袖子:“本来还准备充几天大款不丢脸面的,既然现在这样,那大家就比比谁更穷好了。”
“夫人,一会把为夫读书时候穿的衣服拿出来,破了就补补嘛,反正都能穿。家中就做了这么几件新衣服,可别弄脏了,等以后我拜访上官的时候再穿。”
一旁摆饭的春分暗暗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下船以后有顿好吃的,看样子又没有了。不知道邕城那边有没有什么野物,主家不给力只能自力更生了。、
等到许蒙牛带着吃饱喝足的郝阳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一行人中服饰最为华丽的一个。看看许浩元那满身的补丁,这不是他以前在家下田的衣服,没舍得扔准备剪了当抹布的么,怎么又上身了。
不等许蒙牛说话,许氏就指着他叫了起来:“大牛赶紧回去换了衣裳我们好赶路,都已经见过太守大人了还穿的这么好,弄坏了可怎的。”
许蒙牛一头雾水的回去换衣服,许氏指着饭桌:“郝阳兄弟吃过了没,没吃就在这里再弄一些,吃好了可以一起回去啊。”
郝阳看着桌子上的馒头咸菜,摸摸肚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饿,不饿。”
邕城在雍州西北方向,一条大路直达。说是大路,也不过两辆牛车宽,由于是来往雍州和邕城的唯一道路,官府也定期修缮,因此一直有人行走,泥土夯实的很是厉害,走起路稳稳当当,不溅灰尘。
道路被一条密林切过,林中不少走兽飞禽,因此只能按照密林险阻,蜿蜒前行,由此也绕了不少路。即便这样,一路上的猿啼鹰飞不绝于耳,令人心惊胆战。
好容易走到邕城,天色已经微微发暗。郝阳也恢复了邕城首席纨绔子的风流,极力邀请许哲一行人吃饭。
邕城共计有上延,下陵,东柳,西蜀四镇,辖下各乡各里不一而足。邕城县衙就在西蜀镇上,也是整个邕城最为繁华的地方。许哲一行人倒时,大多数人已经吃完晚食,古人节约,到晚上轻易不点灯,因此许哲一行人走过县城时只听见略微的狗叫声和悉悉索索的人声,倒是没有看见灯光。
直到穿过县城往南,又走了近一百米,远远的才看见一座挂着灯笼的农家。不同于一行来看见的泥房瓦房,这户人家不仅门前挂着两盏气死风灯,墙体也是一溜的青砖大瓦,白泥抹墙,两扇大铁门紧紧关闭,上面的把手已经磨得微微发亮。
郝阳大跨步走上前,拍着大门‘框框’响:“六子起来给爷开门,老子回来了。”
不一会,就见着一个大汉‘吱呀’打开了大门:“阳子,你回来啦。怎滴,找着大老爷没有啊?”说完往门外面一探,看见许哲一行人后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笑着说道:
“哟,这就是外面来的贵人吧,请进,请进,先去厅上歇歇脚。虎子,赶紧去招呼老爷,就说外面的贵人来了。”
“哎,”不知什么地方发出一个声音,就见着昏暗的门房里猛地窜出一个人影,还没有看清长得什么模样,就不见了。
郝阳引着许哲一行人到厅上休息,茶还没有上齐,就听见一声爽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可是新上任的县官大老爷,不才郝少英有礼了。”
进来的是个身着儒生服饰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微微蓄须的年轻人。前面那人身材魁梧但是微微有些肚腩,虽着儒服却看不出一丝读书人的瘦弱之气。后面那位蓄须的和前面那人长相相似,不过不同于前面那人的一身儒服,后面那位则是一身黑色劲装,膘肥体健,两边肌肉微微鼓起,不用想就知道里面蕴含多大的力量。
“可是县中教化郝大人?”许哲微微拱手,面带微笑的看向儒服中年人。
“不敢当,说来惭愧,邕城艰辛,教化不易,某三十有六,却依旧只是秀才功名,教化之位,实在是力不从心啊。”还未落座,郝大人就开始自我否定了。
许哲赶忙安慰:“郝大人何错之有,邕城百姓填饱肚子尚且困难,何至于读书念字。我可是听赵大人说过,郝大人教化期间,邕城百姓安分守己,勤劳努力,上孝父母,下育孩童,已是无上功德了。”
被许哲夸得很是开心,郝少英眯着眼陶醉了一会:“可惜邕城太苦,百姓艰苦度日尚且困难,某虽极力教化,依旧稍显欠缺。就拿服役来说,自古以来,服役就是十去五回,再加上邕城周围山高水密,丛林里虫蚁遍地,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危。百姓提到服役,如同上刑场,就差抱头痛哭,准备后事了,哎。”
究竟是在邕城待久了,刚开始还文绉绉的绕绕腔调,后面就开始如同乡村土民一样诉苦了。许哲倒是适应良好,毕竟也是泥腿子出身,听见郝少英的抱怨也点头赞同:
“谁说不是呢,我原先未考取功名时家里也要服役,就记得每次抽调,都能听见阵阵哭声。以银带役虽说可行,却只是村中富裕人家的做法,我等人家哪里能够省的了这一两银子的费用呢。”
郝少英气才叹了一半,听见许哲的话赶忙抬头:“许大人家里也服役吗?”
“谁说不是呢。”许哲装模作样的跟着大叹了一口气:“虽说我考取功名,略有成就。但是我父辈依旧每日下田,农闲时还需要编织些许竹筐赚钱铜板,母亲也是需要不停绣织常年劳作的。”虽然父母都已经去世,但是活着的时候可不就是每天劳作不歇的么。
郝少英半信半疑的看了看许哲,抬头见郝阳不停的点头示意,再看看许哲一行人的旧衣。本来还以为是为了外出方便才这样穿,现在才发现看来真的是一家穷货了。
“那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