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三人看了过来,许浩元有些犹豫:“我不知道消息准确不准确,似乎有人恍惚间看见有目标往邕城县城的方向去了。”
“谁看见的,消息确信吗?”张守备随即问到,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人是可信的,就是说有些恍惚,不敢确信。因为已经入夜还有人在外面晃悠,有些好奇才留意了一下。说人比较矮,看着打扮不像本地的。”
这就足够了。
张守备左手伸入最终呼哨一声,本来打理现场的官兵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迅速跑到张守备身边:“小的们,有活干了,走。”
说完也顾不上和许哲二人打招呼,急匆匆的领着队伍就往邕城县城赶去。
许哲二人对视一眼,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谦逊礼节,赶忙紧跟在后面。张守备带着一队官兵与许浩元先行一步,许哲并安德高骑马跟在后面。牵个马的功夫,张守备一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太阳将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许哲二人赶到县城的时候,灯火通明。来往的人声马蹄早已惊醒了这座落后的县城,只是源于老一辈灵敏的第六感,没有人出来,只是家家户户都从家门缝口小心的观察。许哲也没工夫搭理这些或好奇或忐忑的心思,天生只要他们不出来捣乱,就当做没有看见。
顺着来往的人潮到了目的地,一座灰底白墙的建筑映入眼帘。虽然在路上就做了铺设,但是直到这里,许哲心里仍旧有些不知滋味。
“确定是这里了吗?”
张守备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倒是一个好手,一路上都没发现踪迹,一直追踪到这里,墙根底下才勉强露出破绽。”说完指着一个隐蔽的角落,白色的墙面上突兀的留着一个轻轻的脚印。
“上面的泥是新鲜的,应该踩上去没多久。而且泥土粗粝,泥色发黑,偏臭,带臭鸡蛋味,上面沾染细小草木碎屑,绿黄色,经辨认有须木草和圪垯花残留,另外有轻微腥气,偏苦。”
张守备指着脚印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最后总结:“爬墙的人应该是刚从山里下来,一个时辰以内。”
全程懵逼脸的许哲和安德高一起点头,虽然不知道前面的话什么意思,但是最后一句听懂了。
“那现在怎么办?”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暗中阴人许哲可以,但是明着上那就经验不足了。
“我们已经把宅子包起来了,四处守得好好的。但是郝少雄虽然只是一县县丞,身上却有功名在身。我朝律例,无故不得擅闯官员书生大夫府邸,因此现在还在外围四处搜索,谨防遗漏。”
秒懂的许哲点头,“大印就带在我身上,找个地方我就把文书拟好。”无故不得擅闯府邸,但是如果一定要闯,自然就要有当地官员的书面文书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哲在离家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把县令大印收在身上了,倒是不用再去来回奔波。
张守备了然,当即不再客气:“开门。”早有准备好的官兵抬着一人粗的木桩子准备在一边,大有一言不合立刻‘攻城’的架势。
“吱呀~”
郝家门开了。
郝少雄并着郝少英所有郝家砥柱,大大方方的打开大门,怒斥:“怎地,许大人是要撞门么?”
见到真人,许哲心里舒了口气:“郝大人睡了真香,门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都不醒。”
郝少雄瞄了眼一边立着的粗大树木:“所以大人是准备用这个给我醒醒神喽?”
“和他啰嗦什么,直接进去找了就是了。”张守备很是不耐烦:“郝少雄,现在已经人赃俱获,闪开投降必可以饶你一命。”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此行主要就是收拢水匪,为后面建军做基础。郝少雄可以把郝家一介水匪从黑洗白,还在邕城安营扎寨的折腾的这么大,也算是一方枭雄。如果往上追溯几十年,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当当。现在降服,送到军中,说不得也能得个小头目。
可惜建军一事本属机密,自然不能宣之于众。郝少雄注定不知道自己投降配合就不会死亡,而是在死亡的阴影下一直垂死的挣扎。毕竟水匪被发现,历来是没有好下场的。而十八座水匪寨子头目的头颅价值几何,郝少雄比谁都清楚。
“自古文武不两立,张大人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和许大人相交莫逆。只是不知道这雍州太守大人,可晓得手下的县令官和这雍州的守备如此要好呢?”这也是郝少雄唯一疑惑的事情。他自问许哲入邕城后的点点滴滴不说一清二楚,也是大致通晓,却不知道这许哲什么时候和雍州守备张大义如此要好,购买采砂船的时候就两肋插刀,现在许哲对付自己又可以如此倾囊相助。
如果说是许哲来之前就有的交情,可是许哲江南人士,家里也不是世家大族。而张大义祖籍陕北,两人可谓一南一北,失之千里,加上文武相隔,如何又能提前有如此深厚的交情,简直不可思议。
可怜的郝少雄,至死都不知道连接许哲和张守备的并不是两人之间私有的交情,而是站在不远处阴影里默不吭声的安家二子。
只是面对郝少雄如此光明正大的挑拨,许哲却不好不做回应:“郝大人可是冤枉我们了,张大人添为雍州守备,全权负责雍州治下安全。邕城水匪积患多年,张大人也是日夜担忧。哲初次上任,面对水患有心无力。张守备急公好义,为了不负皇恩,对得起雍州全境的上下百姓罢了。”
说完终究有些不忍,随含糊点拨了一番:“这邕城水患疾患多年,张大人也是不负皇恩。如若有一天邕城水匪全部缴械投降,冲着郝大人在邕城急公好义的这么多年,应该还是会有别的出路的。”
可以郝少雄满脑子就在许哲全面一段话上,压根顾不上许哲后面含含糊糊的语气。毕竟许哲前面一段话犀利的简直让他一佛出窍二佛出天。虽然是官方解释,话里话外却是毫不避讳,简直就说邕城虽然水患多年,但是张守备也就是想想,担心担心。但是我许哲一来,担心为我上任造成阻碍,那就还是剿了吧。话说的文绉绉,道理却是听了让人吐血。
除了目瞪口呆的张守备,郝少雄也是心中郁闷难当。有这么炫耀的么,炫耀什么啊你,又不是你来剿匪,不过是哪里扒上了张守备的大船,奉承到位了而已。我一手壮大十八水匪寨子,来往船运每年抽一层的利我都不这么炫耀。好吧,这个的确不能光明正大的炫耀。
郝少雄一口老血闷在心中,也不知道是哭还是该笑。终日打燕,终于被燕琢了眼。往日里觉得许哲就是小孩子无足轻重的话还在耳边,却没有想到这是条实力雄厚的过江龙。终究水匪头子出身,眼看着自家被包围,事情没法善了,也就不再装着和善的样子:“怎地,还想着来硬的。我郝家盘踞邕城几十年,还没有怕过谁。”
话说的硬气,后面的郝家人却有些后缩。几十年安稳收钱的日子早就把骨子里的血气磨得差不多了。我强敌弱还可以嗷嗷着上前,现在明显对方带着充足的人马来砸场子,说心里不怵那是不可能的。有头脑灵活的已经在四周围偷瞄着了,双眼转的飞快。
不过心里怎么想的不管,面上的狠色却不能褪去。当即一个个的摆出搏命的架势,脸上露出最吓人的样子,嘴上‘吼吼’的一幅要往前冲去的样子。倒是确实吓了几个胆小的偷偷往后缩。见着起效果,郝家众人精神一震,又一幅要往前搏命的架势。
郝少雄看着自己一方士气大增,以为是自己之前在屋内的激励起了效果。当即心中一阵,满脸真诚的说道:“这次我们认栽,家伙什都在屋里,什么都没拿。我郝家几十号人净身出户,不拿一草一木。出了这个门,立刻远走他乡,从此见着邕城绕道三尺。许大人也得饶人处且饶人,且放过我郝家一条生路,郝家上下几十口心中感谢。”说完一抱拳,算是诚意满满了。
可惜所有做派,终究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郝少雄不知道许哲一行人的最终目的根本就是他们这几十号人,或者说他们带领的那十八路水匪人员,活人。
所以说有时候,其实信息流通真的很重要。郝少雄以为他们面对的是以许哲为首的邕城官员集团,为了取得邕城的绝对霸主地位而对自己痛下杀手。而实际上却是以安德高或者说安德高背后之人为代表的天家,想要集合邕城所有的闲余不在户人员,为北部大军添砖加瓦。
双方各有盘算,却又都不能宣之于众,靠着一点点的默契,自然鸡同鸭讲了。文的谈不拢,只有动武了。先是小范围的接近,然后是一步步的靠拢,最终短兵交接。
郝家的目的是突围而不是灭敌,自然以逃跑为主。许哲一方的目的是活捉而不是围剿,自然是防卫第一。双方都不想见血,因此场面上打的虽然热闹,双方损失却不大。
只是伤亡虽然不大却也不是没有,郝少雄看着自家兄弟姊妹陆续受伤,有些体力不支而被擒获,心里痛的直抽抽。当即大喊:“许大人三顾家门而不入,可想念家中娇妻幼子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