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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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顾黑正在磨刀。

那是一把有些锈迹，十几厘米长短，孩童手掌宽，看上去并不十分锋利的旧\刀。

用来引血增加杀伤力的刀槽里被无法洗净的血液余垢所沾染，变成暗红得几近漆黑的颜色。

这把刀已经跟了顾黑很长的时间。刚刚出世不久的他被迄今为止还不知道名姓的生母抛弃在黑街贫民区一角的时候，唯一陪伴跟随他的，就是这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留下的短刀。在那之后，他被贫民区里的人牙子收留，开始学习各种诸如投\毒，盗窃，放风的小手段。

六岁那年，短刀终于饮了血。

不知是出于巧合还是必然，顾黑第一次杀人的原因正是由于这柄短刀。

人牙子手下豢养的小孩年龄不一，最大的都快要接近成年。时间造成的力量差距让大部分年长的孩子可以在年幼的孩子群里作威作福，肆无忌惮；能力不济，便是被活生生打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本身人牙子就不会在乎这些底层人物的纠纷和争吵，甚至他更希望用这种养蛊的方式找到真正拥有强大天赋的幼苗，至于那些倒在半路，凄凉无声死去的孩子——他们的父母都舍弃他们了，不被需要的东西，自己这个局外人还关心在意个什么劲。

那时候来找顾黑麻烦的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是很受人牙子看好的一个好苗子。他偶然间看上了顾黑的那把短\刀，二话不说地就想强夺。在黑街那样的环境下，出身不够能力不强的孩子成长起来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顾黑当时瘦弱得像个小鸡\仔般，风吹就倒，对方的胳膊都比他的大腿粗上一圈。

形势比人强，顾黑咬着牙，万般不甘地把短刀交了出去，却在心底暗暗地将此人的容貌姓名记了下来。此事过后，他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混到那个抢了他短\刀的男孩身边，言行举止毕恭毕敬，表现得像是一条最最听话的狗。

当初的那个男孩早就忘了顾黑的模样，谁又会记得一个连反抗都不曾有就懦弱交出自己东西的窝囊废呢？甚至在后者跟随在他身边一段时间后，顺手就将不知什么时候抢来的一把破刀“赏”给了顾黑。

故事的最后，获得男孩足够信任的顾黑在一次离开黑街出外探索的过程中，在对方不可思议的震惊眼神下，顺利地拿着短刀抹了他的脖子。

深知自己毁了人牙子看好的一棵好苗子会惹来什么下场的顾黑伪装好现场后，硬是咬牙在异兽遍布的野外撑了一个星期，想来在汇报给人牙子的名单上自己应该是已经被划掉的死亡人口后，这才再度夤夜潜入了黑街。

之后的几年时光，过得乏善可陈。不过就是凭着那副貌不惊人又柔弱不堪的孩童面貌辗转于诸多势力之中，该尽心办事的时候尽心办事，该卖“友”求荣的时候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他好像天生就是吃这种的艰险小人，每一次的选择都仿佛刀尖上的舞蹈，艰险至极又毫无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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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格拉......”

铁器在磨刀石上砥砺的声音粗糙难听，顾黑却像是一无所觉般，黝黑的双眼里映照着跳动的火光，显得十分诡谲病态。跟随顾长离的那段时间里好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在短短一月的光阴里迅速消失无踪，此时此刻他的状态甚至比最开始见到顾长离的那个时候还要差，皮包骨头面黄肌瘦，胸口处乱七八糟裹着一圈灰扑扑的脏绷带。

靠着自己的眼光，算计和直觉活到这个岁数的顾黑从来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有所迟疑或彷徨。在亲眼见证到顾长离切瓜砍菜般将自己眼中势不可挡的怒熊打得狼狈不堪的时候，他就很清楚地意识到——机会来了。即使深知对方很有可能在杀了怒熊之后就顺手把自己一道宰了，顾黑在出卖怒熊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一百个怒熊的发展潜力，也比不上一个实力出众，年纪轻轻，但又孑然一身的顾长离。即使顾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自己“主人”的眼神中看到野心，看到对权利地位的追求。但是他很清楚，在末世这样的环境下，那位大人的未来必将不凡。

到了那个时候，最初最早跟随他的自己，又会获得怎样丰厚的回报？

他可以获得很多，拥有很多，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可以真正被顾长离接受，得到他的教导和庇护。

能够留在强者身边的人，其实力必然不能被他甩开太多；差距太大的二人，最终的结局只有渐行渐远。

那位大人在离开黑街时留下的要求，就是第一道门槛——在顾长离不在黑街的日子里，他要守住这座房子，以及里面的资源和食物。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难，实践起来却...远比想象的还要难。

最开始的几天还算风平浪静，毕竟当初顾长离为了能够在黑街确立地位，省得那些无聊地好事之徒天天上门搅乱他的清净，可是好好地展现了一番拳头（武力），单枪匹马地灭了不少没眼力劲找麻烦的货色和小团伙。在这样的威慑下，别墅周遭基本就成了一片禁区，大部分贫民区的的人都是躲着走的。

然而这样短时间里暴力积攒出的敬畏和避让是需要顾长离经常现身来维系的。别的不说，看着这位武力值逆天的人物隔三差五地往距离黑街不远的森林里一钻，没过多久就托着比自己个头还要大上几倍的异兽轻松自在地归来，那种视觉冲击和震撼就足够很多有心人按住他们蠢蠢欲动的黑手。

值得庆幸的是，莱因哈特邀请顾长离参加的任务还算是隐秘，至少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参加这次任务的成员，或者说，生活在贫民区的人本身就没有资格得到这条消息，所以顾黑才得到一定的喘息时间，有几天日子做好并不充足也不晓得后果的准备。

顾长离离开黑街的第七天，别墅外围有了偷偷摸摸窥探的人。

那天晚上，发现这个情况的顾黑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抱着自己的短刀在客厅里坐到第二天凌晨。

他很清楚，这个试探只是个开始。

在知道顾长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不在黑街后，一座只有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小孩守着的，有充足食物和饮用水的别墅，足以搅动整个贫民区势力的注意。

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黑算是再度回归了老本行。他以自己的能力想要正面挡住那么多垂涎欲滴的饿狼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来面对呢？跟在顾长离身边这么久，那位大人彪悍绝伦的实力他没有学到多少，倒是骨子里刻着的阴谋算计还是一如既往。

既然这里的□□，势力众多，眼巴巴地看着只能束手就擒，奋起反抗却又没有那个底气，那他就不妨把这谭池水搅动起来，搅得更加浑浊不堪，错综复杂，越乱越好。

越乱，对他就越有好处。

“一,二，三......”

顾黑一边磋磨着在这些时日里已经钝了刃的短刀，一边也没忘记清点在木板上刻下的，用来计算时日的刻痕。

【已经过去月余了......大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心头恹恹地回转着这个问题，顾黑无法压抑地咳嗽起来，剧烈地咳嗽牵动胸口的伤势，绷带上洇出一团红色的印记，又让他不免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回想起几天前千钧一发的那一幕，就是再怎么心有城府，也免不得心生后怕——那几乎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如果那个不靠谱的援手再慢上那么一秒的时间，现在他就应该埋在土里等着明年发芽了。

也是自己得意忘形，被过于顺利的事情发展冲昏了头脑，忘记补刀这个至关重要的真理，险些叫那被自己算计得和仇家火拼，最终两败俱伤的倒霉家伙活生生切成两段。

“小家伙，你还有没有什么阴\人的法子，这时候就别再藏私了，不然你就真要死了！”

在另一边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李想百无聊赖地看着顾黑千篇一律，如同机械般精准的磨刀姿势，有气无力地说道，“再过上几个小时，又会有一大帮人马重新杀上门来。”

“你以为整条黑街都是蠢货，就我一个聪明人不成？”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顾黑总算止了手上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写满了字的纸张。上面写了很多像是人名的词语，一小半被红色的线条划掉，却还残留了不少。

“那些稍微庞大一点的团\伙，他们的老大一个赛一个狡猾，个个都像是活了千年的老狐狸。更何况，我用的哪里是阴招......”顾黑语气一顿，眨巴眨巴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全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甚至我还告诉他们这里的主人将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慢慢消化这里的物资。只不过是他们压制不住内心的贪婪，自己窝里反，杀得头破血流罢了，关我什么事——只是单纯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再加上那副浑然天成的无辜委屈模样。如果不是他曾经特意找过自己调查纸上记载的几个名字他们的喜恶爱好以及仇怨的话，李想差一点就信了。

“既然之前好使的招数都不管用了，现在又该怎么办？事先和你说好，我可是不参加战斗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李想浑身抖了抖，皱巴巴的表情活像一只没出息的鹌鹑，“我的异能你也清楚，平时好用，带着杀意接近别人的话却很快就会被发现，再加上我这破烂体质......”

“我知道，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的废材。”

还没等李想说完，顾黑就相当干脆利落地往他膝盖上射了一\箭。

“.........”

虽然知道这小鬼说的没错，但还是相当想揍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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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保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今天能派出大部队，我已经快等不及了。”

将短刀入鞘后别在自己的腰间，顾黑笑得十分阴狠。

“等不及去送死吗？”

刚刚被他毒舌讥讽过的李想忍不住反刺了一句。

李想是当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顾黑究竟要怎么翻盘。

满打满算，他们也只有两个人的战力——一个个头还没有到成年人肩膀高的小孩，还有一个逃跑有余战力不足的废材...咳，是特长单一的异能者。

可他们的对手却是一帮手持武器，穷凶极恶的精壮大汉。再怎么看，也是他们处于压倒性不利的地位，可怎么眼前这小孩一副巴不得对手的主力上门的样子？

成天想着那些阴谋诡计，想傻了？

“我虽然敌不过那些家伙，但是，异兽可以。”

——这些天在森林里的那些布置可不是吃素的，顾黑咬了咬牙，眸光暗暗，满面煞气。

“到时候你把他们引到别墅附近的那片空地上，会有东西收拾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