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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轻尘离去几百年,如今大半人已经将其忘却,而记得的人也不知其踪影。
对于冼轻尘的去向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寻了处神仙洞府闭关修行,有人说他神出鬼没行侠仗义,有人说他早已渡劫飞升到仙界,也有人说其实早已去世,而其中当真知其踪影的,大约也只有虚烛大师一人了。
虚烛大师道:“老衲以为,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贸然开战实非明智之选,魔族犯我人界之事自然要给出说法,但若依魔界将军所言,真凶另有其人,找出真凶才是正理,与整个魔界大动干戈却是不必……”
各大宗派汇聚苦华寺商议之时,只有已经受害的冲霄道长态度坚决,虚烛大师及多数宗门头领都持保留态度,认为事实真相未明,或许其中有蹊跷,不宜轻易下定论,当然,其中也有部分两手人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
然而,当晚各大宗门弟子受害,使得原本置身事外的各大宗门卷入其中,都被魔界这般在眼皮子底下嚣张的行为激怒,很快达成共识要向魔界“讨个说法”,虚烛大师百般劝阻终究拗不过大多数,而且此等大事也着实不能就此作罢,只得先同意了他们的提议,无论事情真相如何,犯案的总是魔族,那就有必要到魔界去“讨个说法”。
但没成想,他们的“讨个说法”似乎和虚烛大师理解的“讨个说法”截然不同,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除魔大会,最后发展到这般难以收场的局面。
虚烛大师为自己的一时退步悔不当初。
“究竟是不是魔界君主指使已经不重要了,甚至我人界愿不愿和谈也已经不重要了,而今的问题是……”云泽君冷静地分析道,“方才魔界将军已经放话,无论我们去或是他们来,三日后两界一战已是无可避免的了。大师与其懊悔,不如如冲霄道长所言,设法为我人界寻来助力才是。毕竟,先保我人界安危才是当务之急。”
虚烛大师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咫涯方才一番话,不只是我等擅自召开除魔大会的缘故,也与几年前一桩旧事有关,若能把那件旧事勾销,想必仍然和谈有望……不过此事也需要那位前辈出面。”
云泽君微微蹙眉,沉吟道:“可是那位前辈一向仙踪难觅,该如何找到呢?”
“不瞒诸位,其实老衲与冼前辈每十年便会见上一回,如今虽不知其所踪,却可以设法找到他。”虚烛大师道,“望诸位且在莲华城稍候,老衲必在三日之内找到冼前辈,并对当年之事言无不尽……只希望这几日莫要再生事端了。”
……
虚烛大师挨个向几大宗门致歉后,便独自去寻那位传言中的世外高人了,剩下的人中小门小派和散修们跑了一大半,几大宗门却要展现应有的担当,只得留在此处。
“听咫涯的意思,他对最近一部分魔族在人界之事毫不知情,所以应该是有其他人假借我和咫涯的名义生事……”流觞蹲在云舒意身边,便为他捏腿边道,“咫涯向来不屑于说谎,他说不知情应该就是真的不知情,而他说三日后会攻打人界……那就是真的要攻打人界。”
云舒意理了理流觞垂到眼前的发丝,漫不经心道:“是什么人在其中挑拨,你心里可有数?”
流觞捏腿的动作顿了顿,有些犹豫道:“我心中有个猜测,却不能确定。”
“嗯?”
“师尊,你还记不记得裘不足和飞天犼离夜死的时候……”
“我猜……我们所想的大约是同一人?”云舒意也想起了什么,有些当时他们都察觉了却没有说出来的疑点。
“咦?当真?”流觞有些兴奋,没想到他和师尊竟能如此默契,迫不及待地想要证实,“那我们以起说出来?”
云舒意点头道:“好。”
“墨濯!”
“冲霄道长。”
话音一落,两人面面相觑好会儿,为彼此原来并没有那般默契沉默,半晌后又一同开口——
“为什么是冲霄道长?毕竟玄月观损失可谓惨重。”
“墨濯是谁?”
流觞先解释道:“魔界一王二尊,除了我爸魔君风擎以外,身份最高的便是魔尊墨濯与魔尊皇爻,几百年前我爸统一魔界时与墨濯是对手,而皇爻是我爸的兄弟。”
“上回我侵入了离夜的识海,从他的记忆里发现他在魔界的主人便是墨濯——墨濯很喜欢收集各类魔兽,离夜并不是他唯一的坐骑,所以我以前也没见过。”
流觞心里一直有些怪异,从他重生开始在颜府遇到的聚阴虫到裘不足的离夜,从最低级的魔物到高等魔兽,出现得也频繁了些。
虽说魔界也不是没有偷偷到人界的魔物,但终究是极少极少数,不过几个月就让他碰到两起魔物为祸人间之事,实在有些不寻常,很有可能是魔界有一定地位的魔族将它们放出来的,再加上在离夜的记忆里,墨濯爽快地放它跟裘不足走的事实在是蹊跷。
由于墨濯和风擎互相看不惯,两边也少有来往,流觞并不太了解墨濯,不知其是否怀有不轨之心,但一想到来苦华寺途中的魔界大军,流觞便有些笃定这背后捣鬼的就是墨濯。
毕竟,在魔界养那么多魔兵并且能在咫涯都没发现的情况下将其放到人界来的,也只有不属于魔君管辖的魔尊能做到了。
将心中所想分析了一遍后,流觞又问云舒意:“那师尊为何怀疑是冲霄道长?”
“跟你一样,在裘不足的识海中看到的。当时跟你讲过,裘不足被一个道士收为弟子,抽取了一丝神魂的事……他的师门便是玄月观,而他记忆中的师父我们都见过……”
“就是冲霄道长?”流觞惊道。
“不,是冲霄身侧之人。”云舒意摇头,又道,“我之所以怀疑他,一来,我不相信一个迫害弟子炼魂以强自身的门派;二来,玄月观本就与凌云峰有诸多龃龉,我到底还是凌云峰的人,难免把它想得坏了些;三来……”
流觞忙问:“三来如何?”
“……你不觉得冲霄长得就像个伪君子么?”云舒意一本正经道。
流觞噗地一声笑出来,冲霄道长面目清癯,眉目深邃,生着长长的胡须,这模样说仙风道骨也的确仙风道骨,若说像个伪君子……似乎也真像个伪君子。
嘿,没想到师尊也是这般以貌取人的人。
想到这里流觞不由自主便想到了那幅他的画像,纠结了半晌,试探着问道:“师尊,你觉不觉得……我现在比以前难看了好多?”
云舒意怔了一下,失笑道:“你去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吗?”
“我觉得我现在也挺好看的。”流觞仰着头,眼睛睁得圆圆的,执着地问,“可是我想知道师尊的看法。”
“你什么样子都好看。”云舒意摸了摸他的头,顿了顿,“就算不好看我也不嫌弃。”
流觞被这两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心情激荡之下很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脑袋晕乎乎地把云舒意的手抓下来……轻轻咬了一下。
云舒意:“……”
流觞:“!!!”
流觞一时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他只是觉得此时无论如何也不敢跟云舒意对视,猛地起身拔腿就跑,一直跑出门老远才缓缓停下步子,摸摸脸,依旧烫得厉害。
云舒意望着流觞惊慌失措的背影,愉悦地笑了。
流觞一通乱跑,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抬头一望恰好看见了正坐在屋脊上远眺的洛长宁,不知是不是错觉,流觞总觉得他此时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迷惘。
“小师弟,你在看什么啊?”流觞没忍住跃上屋顶,坐在洛长宁身边道。
如往常一样,洛长宁连眼睛都没转动一下,依然望着远处,流觞也不介意,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那似乎正是……凌云峰的风向?
“我在那里住过。”洛长宁突然指向那方,轻声道。
流觞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少年的音色却透着点奇异的沧桑,流觞一怔,紧紧地盯住洛长宁的面容,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住在那里过。”就在流觞怀疑自己听错时,洛长宁再一次开口,这回换了语序,还微微点头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流觞:“……”
流觞顺着他道:“是,你在那里住过,我们都在那里住过,过些天你还会和师尊他们一起回去。”
“不对。”洛长宁突然转头,眼神第一次汇聚到一点,定定地望着流觞,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对,我真的在那里住过,我还有阿洺,我们家在那里。”
洛长宁认真的神情让流觞有种怪异的感觉,他这个小师弟一向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流觞一直以为他只是性情孤僻冷傲,但他此时的神情却显然很是宁静温和,并不排斥外人的交流,流觞突然有个猜测——
或许长宁并非孤僻,而是自身游离世外,一直沉浸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小世界里,他不是不愿搭理人,而是他的意识他的心根本“看不见”别人。
他说起的“阿洺”和“家”,大约就存在于他那个看不见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