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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逸回身望向范皓,虑上心头,他不是不明白范皓的意思,可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又该如何回答?
范皓被谢逸盯的有些局促,却控制不住冲动的问道“必安,冥帝真的对你有那个意思?”
谢逸眉目一冷,惊问道:“无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范皓急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可冥帝他毕竟不是元烨,我担心你再次落入不堪的境地,阳间也好,冥界也罢,你谢必安都由我范无赦来守护,我不准任何人再伤害你……”
“够了!”
谢逸投来一瞥冷绝的目光,猛的扯回被范皓攥在手中的袍袖,不做任何回答,头也不回的飞离了天齐殿,只剩下为自己方才一番莽撞话懊悔不已的范皓,独自站在天齐殿外,乌黑衣袍飒飒,满目神情怆然。
谢逸终是不懂范皓的心思,一如他至今都无法忘掉范皓轻易舍弃阳间的性命来冥界寻他,他不想欠他太多,多到他如负重债,根本无力偿还。
满心思虑重重的谢逸不曾注意旁侧飘过一道碧绿的身影,那身着了锦绣绿袍的清秀鬼吏却看到了谢逸,愉快的高声唤道:
“前方可是白无常君?”
谢逸闻唤回身,见是十殿赏善司苏判官站在不远处同他打招呼,便微微的颔了颔首以示见过。
苏判官挪步走近,惊喜的望着谢逸,寒暄道:“好久不见,白无常这是去何处办差了?”
谢逸望了一眼来时路方向,这才发现范皓竟然没有跟上来,却不好在苏判官面前说破,只应付的回道:“冥帝有所交代,必安去天齐殿领命归来。”
苏判官似乎没有注意到谢逸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还以为他只是远行路疲乏了,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客气道:
“既是路过十殿,怎不说进来歇歇脚?来来来,我们好久不曾一起坐坐了,来肃英宫喝杯茶吧?”
苏判官言罢,不由分说拽了谢逸朝十殿便走。谢逸满心里还想着范皓去了哪儿,疑惑之际竟已被苏判官扯拽进了十殿肃英宫中。
与五殿阎罗王的纠纶宫全然不同,十殿肃英宫中四处暖融融的,鹅黄翠绿的装饰象征着全新的生命迹象,一排排春芽般的灯笋镶嵌在乳白色的墙壁上,里里外外穿梭的鬼卒们也因这亮暖光芒照射的格外温和。
苏判官拉着白无常一路走进肃英宫的后阁中,请坐在窗前的案几旁,即刻命鬼卒沏来了热茶倒上。
“近日听闻黑白无常又立了奇功,苏玉真是钦佩不已!”苏判官由衷的赞叹道。
谢逸客气的回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苏判官谬赞了,怎不见转轮王在殿中?”
苏判官笑了笑,回道:“他去一殿秦广王处注册寿夭之鬼的名单去了,不时便会回来。”
谢逸点了点头以示知晓,本来自己的性子不善交际,与苏判官的关系又不是熟到什么都能说的地步,所以竟没有了下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坐着,偶尔抿口茶喝。
谢逸的冷场本事在幽冥地府似乎是出了名的,苏判官却并不在乎,见他不出声,自行开口聊道:“平日里黑白双帅同进同出,怎的今日不见黑无常君?”
一句话正戳谢逸疑窦,问的谢逸愣了片刻却没答话。
苏判官却不知情,又笑道:“苏玉十分羡慕白无常呢。”
谢逸诧异的回问道:“何来羡慕一说?”
苏判官笑道:“想我苏玉一世轮回,在阳间与二位相识,尤其是黑无常君,深觉他是一个极体贴人的性情,心思细腻且注重礼节,对白无常君更是关心到极致,又不黏腻,不似转轮王……”
“不似我什么?”阁外忽然一声轻笑,却是十殿转轮王回来听到了一句苏判官的话尾,便宠溺的将话头接了。
白无常与苏判官循着声音望了过来。
转轮王薛倾步履清风的踏进门中,鬼侍上前帮忙解了身上的宽大罩袍。薛倾手中捧着一盒新茶走到跟前,一脸笑意的望着苏判官道:“苏玉,瞧本王给你带回来什么?”
苏判官略显尴尬的回道:“有客在此,怎的不先打招呼?”
谢逸忙起身礼拜道:“尊卑有别,合该白无常见过十殿转轮王才是!”
转轮王哈哈笑道:“苏玉眼中只有远近朋友,都已经不论地位高低了,本王早已习惯,以后白无常来十殿不必行礼客套,权当朋友便可。”
转轮王寻了旁边的凳几上坐了,瞄一眼苏判官,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苏判官瞥了他一眼竟不作答,谢逸忽然记起飓母一事,转念回道:“白无常想请教一事,转轮王可曾听说过飓母这个名字?”
“飓母?”转轮王蹙了蹙眉,思索了片刻后回道:“白无常问的可是上古之时,九天之上主司风晕的飓母?”
谢逸忙回道:“正是,转轮王可知她现在何处?”
转轮王笑道:“这可难住本王了,这上古之神飓母早已消失千万年之久,传说她遭遇情劫,自九天坠入凡间又入了六道轮回,却不知何故竟销声匿迹了。那时,幽冥地府还不曾成型,本王更是见都没见过这飓母神祗真身,更别说知道她现在何处了,白无常因何问起此事?”
连冥界掌管所有生灵轮回投胎的十殿转轮王都不曾见过,看来冥帝交待的这桩差事真不是一般的难办,谢逸也不好隐瞒,将冥帝吩咐的事情告知了转轮王与苏判官。
转轮王埋头想了想,说道:“或者白无常可以去问一问孟婆,她比十殿阎王的年岁都要久远许多,能否知道也不一定。”
谢逸点头谢过,正待起身告辞,忽听转轮王又道:“白无常可是与黑无常发生争执了?”
谢逸闻言一怔,不知转轮王话中何意,求证似的的望向转轮王。
转轮王灿然一笑道:“方才本王从一殿玄冥宫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黑无常,本王见他神情落寞郁郁寡欢,又见白无常独自在肃英宫停留,便想闲话问问……”
转轮王顿了顿又道:“休怪本王多嘴,你与他倘若彼此珍重就该多多包涵,本王与苏玉日常也颇有争执,但只要一方肯包容,自然能融洽相处。本王观黑无常是个温柔细致的,白无常要多体谅他些。”
转轮王竟以自己与苏判官之间的断袖关系来举例子,听的谢逸一阵面红耳赤。
苏判官道:“薛倾这番话说的还算有些道理,相处之道,贵在持之以恒,知己知彼,方能相濡以沫。若只是黑无常一头热着,白无常不肯迁就,时间久了,容易生分。”
谢逸听了苏玉这话,更是云里雾里,他与范皓只是师兄弟而已,怎会被胡乱误会成龙阳断袖的关系?这不是玩笑,这简直是笑话!
谢逸难堪至极,听转轮王与苏玉话里的意思,自己竟还是个不懂得体谅范皓的傲娇脾性?凡人也好,做鬼也罢,这些年来谢逸还是第一次被点名批评,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从肃英宫中出来,谢逸突然不想回去住处,总感觉那里有个解不开的结,若不是转轮王和苏判官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规劝,还不至令谢逸乱了方寸,此时却疑心生了暗鬼一般,彷徨不知所措。
既是不愿回家,谢逸决定去奈何桥上看看,正好问一问孟婆关于飓母一事。
谢逸心里这么想着,便独自朝奈何桥方向飞去,不巧在半路上正遇见寻找他的范皓。
“必安……有冥荧签到,你我速去阳间办差吧?”
幸好范皓只言工作不言其他,让谢逸不至太过局促。
谢逸静了静心神,伸手接过范皓帮他取来的恶鬼面具戴好,便随着范皓一道飞升去了阳间。
……
阳间大半夜的死人,多半不是病死的便是横死的。黑白无常飞升至地表上方冥荧丝牵连的地方,放眼望去,竟是一处尊贵肃穆的高官府邸。
范皓沉声道:“看来这府中还没人知道死了人,不然不会如此安静。”
“死者是何人?”来时路上没看冥荧签,谢逸便问了一句。
范皓回道:“扈国礼部侍郎卢启,正是这处府邸的主人。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卢府大门上张贴的神荼郁垒忽然睁开了双眼,待看清楚来者是幽冥地府的黑白无常后,无奈的对视一眼,连现身都懒得现,干脆又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黑白无常一路穿堂入室,直奔卢启寝卧,一进门便看到床榻上平躺着的一具没了气息的尸身。
范皓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怎么这具尸体又没有魂魄?私奔了?被噬魂了?这鬼把戏难道没清没完了?
谢逸却镇定自若,既然冥荧签没有切断,说明这卢启的魂魄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