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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晋国小公主指明要让寿儿伴奏,众人都暗暗吃了一惊。
在场几乎都是燕国权贵,关于这五公主的身世自然都有所耳闻,听说这五公主自幼时大病一场之后,心智受损,能识字都不错了,哪里会弹什么舞曲!
这晋国小公主看起来天真无邪,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刁难?
有人暗忖,悄悄看向上首,只见燕帝脸上笑意微敛,眸光已经沉了下来。
而梁太后则似笑非笑地看着,红唇微勾,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
在座不少人起了看好戏的心思,纷纷将视线投向那一脸茫然失措的小少女。
寿儿见一下子所有人都望着她,瞬间僵直了身子,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不安地轻轻颤动。
见寿儿不说话,祈浣儿笑容未变,又甜甜问了一遍:“五公主?可以劳烦你帮浣儿伴奏么?”
寿儿紧张地看着祈浣儿,又看了一眼白薇,然后才嗫嚅着小声道:“我……我不会。”
女孩子的嗓音细细软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想来是很不适应被这么多人盯着,才说了三个字,雪白的脸颊上就慢慢透出红晕。
祈浣儿惊讶地睁大了眼,似乎很是意外的样子。
“不会弹琴?那你会什么?”
如此不依不饶地追问,确实有些过分了。
燕帝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意,可是再看那晋国太子,英俊冷傲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黑眸寒如晨星,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
寿儿这时怯怯地往主位上看了一眼,见白乾川脸色沉郁,她心头一缩,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我、我会下棋……”
话音刚落,席间就有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这下子,祈浣儿脸上的惊讶可不是装出来的了。
……下棋?
难道要让人摆一盘棋在殿中,她跟她对弈来给大家饮酒助兴吗?
有没有搞错!
祁墨将席间众人神情尽收眼底,这才淡淡开口道:“浣儿。”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似夜风吹过皑皑冰雪,语调冷漠却并无责备之意。
祈浣儿会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侧头看向白薇,一派天真地道:“既然五公主不善琴乐,那恐怕要拜托长公主殿下啦!”
白薇宛然一笑,淡淡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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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人抬了古琴来,白薇在那古琴前坐下,身上宫裙华丽繁复的裙摆如同盛放的牡丹花,层层叠叠铺在席位上。
不愧是燕国第一美人,面容气质皎如秋月,光是这么婷婷袅袅的坐着,那风姿便已可入画。
美人纤细十指如同青葱嫩白水灵,调试了下琴音,然后对着身侧的祈浣儿轻点了下头。
祈浣儿回以一笑,丝毫不怯场,挽了水袖和着琴声便翩翩起舞。
琴声悠扬,舞姿卓雅。
一曲罢,殿中人竟怔怔盯着忘了鼓掌,良久,方掌声大作。
祈浣儿拎着裙摆福了下身,在这雷霆掌声中翩然退场。
燕帝看了一眼白薇,脸色比起刚才好看了许多。
梁太后看着祈浣儿,美艳凤眸中隐隐含笑,缓缓说道:“小公主的白纻舞实在是惊为天人,哀家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
她带头一夸,底下的人纷纷附和,简直将祈浣儿吹捧得如同九天玄女下凡。
祈浣儿笑盈盈道:“太后娘娘过奖了,主要还是因为长公主姐姐琴技高绝,要是换作普通琴师的话,浣儿的舞蹈可就乏味多了,哈哈!”
白薇回以浅浅笑容,态度温谦道:“公主谬赞。”
梁太后缓缓抚着纤长手指上的宝石指扣,凤眸看着祈浣儿,眼底闪过一道莫测难喻的光亮,忽然笑道:“小公主这般天真直率的可人儿,哀家真是喜欢。要是能够在燕国挑一个乘龙快婿,嫁到我燕国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此言一出,全场都静了一静。
众人心知,此次晋国皇帝派太子殿下和小公主随使臣来访,明面上是商议两国边贸来往,实则是有联姻之意。毕竟自古两国维持邦交,联姻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依照燕国目前的形势,联姻对象是太子还是公主,却大有不同!
梁太后话中深意,实在令人心惊。
有人抬头偷偷睇燕帝的脸色,见燕帝脸色沉悒,眉宇间隐隐透着森冷之色,心房骤然一缩,忙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
殿上气氛仿佛一下子凝滞住了,所有人都面色古怪,只有寿儿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的微妙变化,神情间仍然是一派单纯懵懂。
祈墨将众人这番神色看在眼底,似有所悟,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讥讽笑意。
祈浣儿看了眼祈墨,然后抿唇笑起来:“好呀!燕国男子温柔多情,不像我们晋国的男子,喜欢舞刀弄枪,不解风情。不过浣儿年纪还小,婚姻大事还是要由父皇做主的,我说了可不算!”
小公主俏皮可爱,这话又说得天真烂漫,众人都附和着笑起来,欢笑声冲淡了刚才凝滞诡异的气氛,仿佛不过是一时错觉。
燕帝脸色稍霁,默了片刻,方才微微笑起来。
“在座的都是燕国的青年才俊,个个温柔多情,不知小公主可有中意的?”
燕帝这话里七八分的玩笑语气,只当她是天真烂漫的小辈。
祈浣儿眼睛滴溜溜地在殿下扫了一圈,笑着嗓音清脆地问:“陛下,谁是纪子筝?”
***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是一愣,就连那晋国太子都露出几分讶异。
寿儿呆呆坐在座位上,一直安静地没有出声,此时眼睛里忽然有了几分神采。她朝四周看了看,小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主座上的燕帝怔了一下,轻声笑道:“小公主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祈浣儿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语气轻快道:“浣儿听说这纪子筝是郡阳城中万千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想必一定非常俊……”
话未说完,就被人冷冷打断。
“浣儿。”祈墨剑眉紧蹙,眸光不悦地看向祈浣儿。
祈浣儿显然很怕祈墨,顿时微微变了脸色,噤声不语。
祈墨冷冷睨她一眼,方才看向燕帝,淡淡道:“让陛下见笑,皇妹素慕英雄,想必是听了纪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所以想当面见见。”
祈浣儿不敢说话,眼睛却更亮了几分。
竟然还是将军啊……
燕帝了然微笑,道:“原来如此。”
寿儿坐在座位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主座上说话的人,神情有些茫然,她并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起来似乎跟纪子筝有关。
她想了想,转头看向白薇,嗓音软软地问:“皇姐姐,子筝回来了么?”
白薇看她一眼,食指放在唇边,低声道:“寿儿乖,先别说话。”
寿儿懵懂地点点头,便乖乖地不再说话。
殿上,梁太后听见祈浣儿说出“纪子筝”三个字之后,那张美艳的脸上罕见的没有了一丝笑意,默了片刻,眸光落在殿内某处。
梁太后缓缓勾起红唇,轻笑道:“纪相,你听听。令郎远名在外,竟然连晋国公主都有所耳闻,你教子有方,依哀家看来,实在该赏。”
话音刚落,殿中席间便有一位儒雅男子徐徐起身。
那男子年纪约莫四十左右,容貌儒雅、气质清隽,便是当今燕国宰相,纪石崇。
梁太后看着纪石崇,唇边虽然噙着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纪石崇长身而立,被梁太后冷冰冰的眼神打量着,神情却一派温和,不骄不躁地拱手道:“犬子资质平庸,哪里担得起太后娘娘这番谬赞。”
梁太后笑了一声,道:“纪相何必过谦。令郎天资聪颖,文武精通。十四岁就随军出征,年纪轻轻便已加冠封爵。若是连纪将军都只能算作天资平庸的话,那这座上一大半的,岂不是愚钝之人?”
梁太后这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针针淬了毒。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在座不少王公子弟脸上都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忿然妒忌。看样子,平日里肯定没少因为纪子筝挨长辈的训。
纪石崇微蹙了眉,语气沉肃:“太后娘娘言重了!”
梁太后似笑非笑,却不接他的话,转而看着祈浣儿笑:“没想到小公主年纪轻轻,眼光却是极好。”
祈浣儿心头一喜,忍不住问道:“太后娘娘,那他人呢?没在吗?”
梁太后端庄地微笑着,却不答话。
站在殿中的纪石崇道:“恐怕要让公主殿下失望了,犬子如今身在沙场,怕是没有这个荣幸见到公主殿下。”
“啊……”祈浣儿一愣,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他死啦?”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变得冷肃。
纪石崇脸色微微一变,就连主座上的燕帝也是眸光一暗。
“浣儿!”祁墨显然动了怒气,厉声喝道:“还不快给纪相道歉!”
见祈墨动怒,祈浣儿吓了一跳,眼里蒙上一层薄薄水光,委屈地说:“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众人都惊讶地望向主座上那几人,不放过他们丝毫的神情变化,却没人留意到,那五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
见祈墨面罩寒霜,冷冷瞪着祈浣儿,纪石崇忙打圆场:“不敢不敢,怪纪某没有说清楚才让公主殿下误会,纪某的意思是,犬子奉旨领兵出征,目前不在京中,所以恐怕无缘得见公主殿下。”
祈浣儿自知失言,面露愧色,小声道:“浣儿失言,还请宰相大人别跟浣儿计较。”
祈墨也看向纪石崇,低沉嗓音里带了几分歉意:“皇妹自幼被父皇母后宠坏了,性子娇蛮,如有得罪之处,还望纪相见谅。”
纪石崇此时已经收敛了情绪,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温声道:“公主心直口快,并无恶意,纪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还望太子殿下宽心。”
就在这时,殿中突然响起梁太后带着几分惊讶的慵懒语声。
“五公主这是怎么了?”
祈墨循声看去,怔了一怔。
只见那入座之后就几乎一言不发的小少女,这时不知怎的,哭得满脸是泪。
她怔怔地望着前面,并不出声,只哀哀地哭,眼泪簌簌从脸颊滑落,周身萦着一股莫名哀伤。
祈墨微不可察地蹙了眉。
祈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哭得哀伤的小少女,眼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点水雾都散去了。
“她、她怎么了?”
白薇正慌着给寿儿拭泪,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忙起身回道:“回太后娘娘,妹妹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热茶,烫着了!我带她下去换件衣裳……”
梁太后正欲说话,一旁的燕帝大手一挥,沉声道:“带她下去吧。”
“是。”
白薇应了,忙扶了寿儿起身离席。
很快就有宫婢上前来收拾打翻的茶盏,燕帝说了几句面子话,笑着将众人的注意引到了别的话题上,席间又是一番言笑晏晏。
祈墨冷漠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那张散乱桌案,视线忽然顿住,眸光一深。
那桌案上残余四溢的茶水,明明没有一丁点雾气。